在傅舍没有出现的两年间,陆青尧几乎是拼了命地往朝堂里钻。有时候做事过头,辛元洲也劝不下他来,只能拿傅舍来打感情牌。
这次也一样。
知道小豆是背叛者后,陆青尧立刻就将对方两年间照顾自己的情分抹掉,想了许多办法如何从这个女人口中挖出账册的消息。想来想去,想到对方几年前的一个举动上。
她喜欢自己。
至于说为什么喜欢自己还背叛,其中是否有什么苦衷并不重要。
于是在回临渊殿途中遇见小豆,陆青尧换了副姿态,带着点儿失望又信任的试探,询问她,“告诉我,不是你。”
小豆总算恢复些红晕的脸上再次血色全无。
“为什么?”陆青尧依旧端着身份,他知道对方的喜欢里面带有的身份仰望。所以一味示弱没有用处,“扪心自问,我待你很好。”
“我、我”小豆身子一颤,眼泪就往下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往临渊殿去,途中远远看见仆从,两人都自动躲开,“我只是只是想保住殿下的命。”
喔?
陆青尧转头观察小豆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愧疚的表情。心下了然——对方在演戏。
“本王当然理解你,其中牵扯缘故深不见底,不是其他人对你说的那样简单。”临渊殿到了,神之子等在殿内,听他对小豆说,“你交出账册,本王才陷危险。”
“奴婢奴婢该死。”小豆直接跪下,狠狠磕两下头,“是武内史说,殿下不能被扯进这种事里,否则反而会失去优势。奴婢听信小人谗言-”她跪行两步,抓住陆青尧衣摆,“殿下莫要生气,小豆以后都听殿下的、求求您了。”
做到傅舍旁边的陆青尧没有回话,傅舍倒是起身扶起小豆,温声说,“小豆啊,殿下也是着急了,心里也知道你不会真的做出这种事。”
小豆抽泣着点头。
“让我们再商量一二,如何?”傅舍笑的时候一向温柔,特别如今还带有点歉疚的意思,时不时回头观察冷漠的陆青尧,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好的。”小豆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知道自己身为奴婢做出这种事,没有被打入慎刑司已经是陆青尧最大的宽容。于是不敢再打扰,再磕一头迅速离开。
远远遥望小豆的背影消失,陆青尧冷漠的表情犹如早春融冰化开,变为淡然。他修长的指尖敲击木桌面,发出‘哒、哒、哒’声,半盏茶时间,突然停下。
“他们要牺牲武财?”
突然的发问打破室内凝滞的氛围,傅舍思考片刻,回答道,“武财过于贪财,御史一行也不敢相信他。今日虚头巴脑,明日就会因为更高的价格把你卖了。”
陆青尧下垂的眼帘轻颤。
傅舍张张嘴,似是要辩解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回头看他,继续分析道,“小豆确实是最佳棋子,你准备怎么用她?”
“让她作为喉舌,给那位审慎的御史漏点消息好了。”陆青尧着素色玄衣,独簪束发,腰间玉佩敲在木桌边发出‘咚’一声,撑着下巴的手稍倾,脸颊与傅舍不过一寸之遥,强烈的目光存在感让他感到格外尴尬,忘记手脚该怎么摆。
傅舍可能没察觉到,同他细细说明自己的看法。陆青尧呆呆地收回上半身,尽力往远离的方向靠,才总算夺回一点儿自己的呼吸。
两人从阳光正盛谈到子夜,确定细节,偶尔说起对某个大臣、奴婢性情的看法,争执或是一拍即合,尚未反应过来时光已然飞逝,两人都是愣愣地,然后相视一笑。
“天黑了呢。”傅舍说。
“天黑了。”陆青尧说。
两人都没吃饭,却没有肚肠饥饿的感觉。眼皮却格外沉重。傅舍眼皮一搭一搭的,几乎下一秒就要合起。于是撅嘴思考了一会儿,很自然地提议道,“我可以睡这儿吗?”
陆青尧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答应下来。
拖着疲惫的身躯,他依旧保持标准坐姿,蹒跚往床榻走去。傅舍则飞速奔向床榻,在他尚未坐上去前,先一步滚进里面,双手高举大呼一声,“傅舍得一分!”便和衣而睡。
陆青尧愣了一下,往外面望了一眼,没有叫婢女送水进来。褪去外袍叠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在傅舍身旁躺下。
心脏剧烈的跳动唤醒少许清醒,他僵直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刺绣。身旁傅舍已然沉稳的呼吸声表明对方已经睡着,这让自己又冷静了点。
如此,便足够。
他这样安慰自己,也不知是在跟谁说,说的是什么。傅舍轻浅的呼吸带着一种比拟安神香的效用,沉沉睡去,这一晚与独自在褚国的很多个晚上都不同。
没有噩梦,很久都没有如此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