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仿佛感觉到对方平静无波的眼中荡漾起涟漪,犹如相同的情绪在这一刻穿过时空互相联通。
你究竟是谁?
陆青尧感觉自己的心在急切渴望这个问题的答案。
“该说是草民的荣幸,能亲眼见到大皇子。殿下不必唤草民为‘神之子’,这不过坊间一介虚名。吾名峥得,见过殿下。”
他挥开两旁阻止下跪的仆从,严肃行礼,不差一毫。
陆青尧稍顿,压下情绪,“大家都请起,本王今日来,只是想问富察家主一件小事。”众人起身,富察安福身旁的正妻不自在地瞄了眼丈夫,他看在眼里,继续道,“即是前几日,家主小儿在西街巷口闹事,害死一介平民之事。其妻曾求助于‘神迹’”
峥得一愣,皱眉看向身旁两位仆从,严厉问,“我为什么不知道?”
两位仆从对视一眼,高个子说,“是‘母亲’的安排。不能所有大小事都麻烦您,不然成立神迹又有何用处我们照惯例安置了她。”
峥得叹气,转头对陆青尧说,“也就是她自己去的官府。”
身后一直不说话的辛元洲刚要嘲讽,就听见陆青尧说,“不需要的事实我们并不在意。”抽出案卷记录,递过去,“这就是两位当事人的指控。草菅人命、勾结官府。”
富察安福依旧笑着接过,阅读完,“不过小民为了点银子,自导自演的把戏。殿下必然是不了解,事情进了诏狱,也算是官家亲审过了。殿下莫非是想翻案?”
“本王”陆青尧张嘴欲言,却说不出话来。对方走了父皇的流程,若是自己问了,便是质疑官家、质疑自己的父皇;若是不问若是父皇便是想让他问呢?
如同直觉,他第一反应看向峥得。
“莫要玩什么权谋把戏。自古言真理者早逝,名却永不褪色。而权谋得势者,一朝丧势则同草间石子一般,即使活得长久,也不过转眼就忘,耳耳。”
峥得拿起婢女给自己倒的新茶,细细抿一口,“更何况褚国新法,讲究的便是众民一体,法规覆盖率之广,若要此时为一门冤案扯什么官家乃是大罪!”
“臣”富察安福不再多言,“臣多言了。”
富察安福无话可驳,陆青尧便条理清晰地将时间来龙去脉讲解清楚。期间“证据不足”、“时间冲突”等等反驳,他也都做了准备,一一解决。
“百姓间对‘富察’这个姓,反对声是越来越重。您为了家族发展,还是要好好教导子孙,莫要回了前程。”陆青尧意有所指,辛元洲则招手让跟来的侍卫压下富察公子。
神之子沉默不言,而那富家子则依旧在辩驳,正妻软语哀求。富察安福本还在犹豫,陆青尧察觉到神之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让他下定决心,抬手狠狠扇了正妻一巴掌,所有声音静止下来。
富察安福将头撇向一边,忽视正妻不敢置信的目光,“带走吧。”
人被带走,富察安福也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子瘫软到木椅上。
趁机,陆青尧提出,“神之子也同我走一趟吧。”已然无人再阻止。
只是峥得扫过室内失神的富察安福、哭泣的正妻、与看人下菜的下人们,叹了口气。他走向跪倒在一边的糟糠之妻,语重心长道,“孩子需要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让神迹众人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那糟糠之妻停顿片刻,应了下来。
于是两辆马车,前者:陆青尧、神之子、辛元洲;后者:糟糠母子、侍从压着富察完。马车开向京城中央,往审理刑案的诏狱而去。神迹仆从无法回答神之子“我为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只能说教内有要事,先行离开。
而马车内,陆青尧与峥得相对而坐。
“你同富察安福说了什么,他突然下定决心?”
“弃卒保车,不然满盘皆落。”
陆青尧挑了挑眉,哼了一声。
又是长久的沉默
“你似乎并不紧张。”陆青尧打破僵局,实际因为困惑对方总是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第一次他以为感觉错了,直到现在。
对方呼出一口憋住的气,宛若挚友洽谈般说。“殿下似乎长高了。”
说得太流畅,怀着欣慰、熟捻,峥得很快察觉到自己失言,只能解释道,“草民曾看见殿下,在殿下刚回来时,还很是瘦弱。”
他国质子,自然难为。
但陆青尧并不想对不熟的人吐露自己的处境,更何况此人似乎对他与魏驷之间的事有所了解,这更让他警惕。
“殿下,身边有信任的幕僚么?”峥得问。
“本王以为,神之子洞晓万事。”陆青尧说。
对方或许察觉到了其中的警惕,张张嘴,不再说话了。陆青尧则肆无忌惮打量起对方来,心下盘算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以最低的代价换取魏驷尸体的下落。
以及辛元洲所说——自己是该在京城有点自己的人此人究竟有否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