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阴,天子脚下,东街一处茶馆。读书人高谈阔论现今朝局、战场;纤夫喝酒吃肉,议论白日客栈老板娘的好身材;纨绔子弟则互夸各自荒唐行径,时不时看向中央看台。
“哐!”醒木一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中央看台。
“话说这几日刚回褚国的大皇子陆青尧,受皇命调查神迹。想必大家都知道这神迹所做善事,皇帝为何要查呢?”说书人环视一周,“是为了拉那欺民逼良富察家下马!”
底下听众有人提问,“为什么!”
立马有人接话,“还能是为什么,前几日那寡妇鸣冤鼓,你没看见?”
“就是那富察氏小儿子——富察容里,一脚踹死的!那个纨绔弟子。”
“嘘——”那人瞄了眼后方几个纨绔,“小点声。”
许多读书人信奉不畏强权,甚至于献身诠释真理乃最高理想。于是一拍胸膛,“我怕什么,天下读书人都知道——”说着便要站起来
“哐!”醒木又是一声。
局势一冷,读书人愣住看向他。
“富察氏早早察觉到危险,重金让神之子到府商议此事。神之子刚到富察府,便看见一处不平之事。那富察氏抛弃的糟糠之妻来了,还带着一位6岁男童,却是直接被赶出府。神之子见状,拉跌倒的男童起来,偏偏要将母子两人带进府商谈”
头发花白的说书人讲得是唾沫横飞、双颊泛红,台下观众都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句话。说书人从富察老爷面对糟糠的难堪表情,说到神之子的一视同仁,直到再一拍醒木。
休息喝茶。
而在角落,一位长相稚气神态油滑的侍从正给主子倒茶,他对神之子抱有负面看法,“说是俯首为民,却不还是为重金去帮富察氏,所谓一视同仁,哼。”
那主子喝口茶,没有回答。目光深远,仿佛沉浸于十分久远的回忆中
“殿下。殿下?你说呢?”侍从叫唤他。
“啊嗯。”陆青尧将手中已然变凉的茶放回桌,心思依旧不在这段对话中。他想到自己第一次遇见傅舍时,对方挡在自己面前时投下的阴影,比阳光还要刺眼。
“走吧,去趟富察家。”
辛元洲放下茶壶,沉默片刻,“既然他与富察氏牵扯不清,要不我们就用这件事威胁他,帮我们找到魏驷的尸体。死马当活马医,主子身边不是没有能用的势力么。”
陆青尧瞧他一眼,没有回答。
神之子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起身朝富察府走去。
-
陆青尧的目光从地上一支成色劣等的珠钗上移开。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到底是谁?”辛元洲瞪大眼睛。
下人屈膝行礼,“小人惶恐,如今富察府内出了贼人,只好闭门谢客,请殿下出示证明文书。小的出生贫贱,不识得皇子或是官人。只知道听老爷吩咐,请您稍候。”
“我知道你就是想拖延-”
“好的,本王会在这里等着。”陆青尧打断他,心知肚明对方不过想拖延时间,但这正证明自己所查之事并非空穴来风。比起强行闯入得不到任何线索而言,更好。
下人显然意外,飘忽的眼神表露忐忑。
半盏茶时间,富察安福就出来迎接,大腹便便,先是谴责前门没眼色,好一番表态。让陆青尧都无话可说,只能直入主题。
“有关富察完所为,相比您也是有所耳闻。这次本王前来,并非是来问罪来了,毕竟官家说的是调查神迹,多做多错,你说是也不是?”
富察安福立马赔笑,“是、是。殿下必是听说了市井一些荒唐的传闻。”几人穿过长廊,走到门前,“下官请那人前来,只是为了请他给小儿算上一卦,念个心安。”
随着下人推开门,外界阳光争先恐后地挤入室内,铺撒在角角落落。富察安福立马携妻女下跪行礼,那糟糠面色蜡黄感色粗粝,也端点女子面目,扶了扶自己歪掉的发髻。
他不过一扫而过。
所有注意力随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全身心注目在那个坐在木椅上的人。那人轻捏着6岁孩子的手,安抚性拍拍,三千青丝尽数散落,清冷而安静的眼睛微敛,墨色长袍上只绣了一轮明月,底下随着阳光折射出形状的陆青尧眯起眼是夜色下的飘渺的云。
小孩察觉到紧张的氛围,将手缩回,跟着母亲像模像样地跪倒在地。此时,神之子终于抬头看来,那双狭长的眸子悠远而深沉,状若穿过他望向悠远的未来。
陆青尧感觉到一股熟捻的气息抓住了自己的心脏。
你究竟是谁?
心中疑问,面上不显,强作镇定,“传言中的神之子,终于见到你的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