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诏狱门口，陆青尧让峥得留在马车上，下车吩咐辛元洲处理后续事宜。

再上马车，迎接峥得疑问的眼神，他解释说，“我不审你，我们直接回临渊殿。”敲下马车内壁，便再次向前移动。

沉默片刻，他还是问了，“我们实际一点吧。我不相信什么‘神迹’，除非你能让人死而复生。”

瞄到对方想辩解，他伸手打断，“我不需要解释。你应该察觉到，神迹并非你想象中的圣地，劫贫济富、欺上瞒下…若你真想帮他们，就从李司开始，我给学堂的孔学究写封信，他会好好教导李司。“

他一直紧盯对方的表情变化，察觉峥得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情不自禁地笑了下，然后摆正表情，问，“代价呢？”

心中的困惑越积越多，但他念及曾经傅舍曾对自己所说的‘掌控’，不能让对方知道两人的信息差，便再次强行压下。

“本王曾杀一人，抛尸于荒野，如今那尸体有了用处，帮我寻回。”说到这，陆青尧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傅舍。”

“嗯？”

对面应下，陆青尧没多想，猜测峥得复杂表情下的隐意。

“我有一个要求。”马车终于停下，峥得认真对他说，“让我做你的幕僚。”

“为什么？”

“我的人生志向，是见证一位明君登上帝位。如今褚国在官家的治理下，已然势力强盛震慑四海。而我只希望继位的君王能真正一统天下。”

他所描绘的蓝图如此虚幻，以至于陆青尧总觉得对方在说大话。但他又不自觉希望相信这句话，因为字字句句都有一种浓重的即视感——

“我要让你称帝不要因为任何仇恨、爱情、正义，因为单纯的野心。”

他下意识去攥腰间的玉佩，用手不停摩挲。好像这上面还留有傅舍的温度只是那把剑，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那另一位争储人选呢？你如何确定我就是能扩大褚国版图的人？”

峥得看着他，又是那副表情，就好像已经看见了他的未来。稍缓，低头沉默，用了另一番解释，“他不是曾经二殿下的亲生子。褚国继承人，只有你一位。”

“知道了，你下去罢。这几天我需要同父皇申请，之后你住在临渊殿旁一家小院子中。我会先让人给你收拾成‘神迹’的样子。”陆青尧眼神指了指马车外，见峥得撩开帘子看见外面站着的仆从，继续道，“他带你去，这几日你先住在我的私院。”

峥得起身准备下马车，但在离开前，犹豫转头问他，“这个案子，您已经查完了，对吧？”

“嗯。”陆青尧皱了下眉，“但是我得去躺小渔村，给那寡妇一个交代。”

闻言，峥得似是想劝。

“我意已决，不可能因为什么身份、时间尊贵，这种无聊的原因而改变的。”陆青尧很认真道，“峥得，你先走罢。”

-

踏进小茅屋时，扑鼻而来一股菜油的味道。大大小小的祭祀用品，同拓印了神迹标识的物品摆满室内角落，与所有生活用品都融为一体。

刚洗过手的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围了条泛黄的围裙，很局促地在腰间擦了擦。见陆青尧想坐上小凳，又用裙角细细擦拭，才笑着请坐。

“他是做什么的？”陆青尧问。

“回殿下的话，是跟着账房先生做，当了几年的徒弟，最近几年好像更得喜欢，做的事儿也多了。就是可惜，前几天我们小子掉进水塘里淹死了，没再生一个。”

说这些状似在说很日常的事，妇人脸上竟依旧是局促，将手往腰间蹭了蹭，试探性地从厨房里拿出还热乎的饭菜，“殿下，民妇烧了些，您要不要吃点？”

紫菜汤。

陆青尧盯着它，兀自开始发呆。莫名想起傅舍当时被这个味道熏得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表情，先是嘴角一撇，紧接着又笑出声来。

“殿下？”

“没事。”陆青尧摆摆手。

“元账房，说账本不对，将他叫走的。原本我们为富察家做了这么多年，本想着忍忍，没想到”说到这，妇人脸上才露出一瞬间的难过，转而又笑开，给陆青尧介绍自己烧的菜，“紫菜晒了许久，应该很鲜。”

“你说的，是否是那富察家的小叔子，元原？”他管的是京城巡防营的账，这可是个肥差，若是同治粟内史勾结，可不是一桩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