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阴,褚国皇帝亲自改的名,登基至今二十三年,勤政爱民。
早春帝都繁荣盛景,百姓安居乐业,娘子们盼着夫君安归,倒也不妨碍各家经营小门小店。只是心中不安难平,富贵人家也在这种敏感时候乞求神迹。
于是京城真的出现了一门‘神迹’。
不留疤的‘明月’千金难求,断肢重连的‘晚渡’更被誉为天赐的神物。而那层层教徒所求拜的‘神之子’更是有预知未来、开口即成真理的通天之能。
私下无数权贵奉上金银财宝只为求一句上面的圣喻。
帝都一名新兴商人不小心得罪了富察氏,听说会有灭门的危险,于是倾尽举家半数之财,换得门票,进入了这座称为‘神殿’的地方。
立于闹市,却修得幽美雅致,素雅装饰却细致处露出些微雕梁画栋的富贵,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处装点着秀丽而不夺目的半开不开的兰草与百合,目及所视没有一丝灰尘。而客人们进入后被分为三拨,互相未见,但大堂相遇时未有一人嘈杂吵闹。
教徒们都穿着布衣,垂首引领人们穿过交错廊道,从不直视来客双目。她们的眼睛一直处于恍惚迷茫的状态,就好像真的为神所引领,面无表情,声音皆毫无起伏。
商人主仆跟随教徒进入其中,主子是位十七岁的少年,鼻梁高挺、长目薄唇、眉毛微扬,瞳色深黑仿佛陷入某种深思,身材消瘦而矫健魁伟,如鹰锋锐。
但现在却是眯起双眼,身体向前倾,格外急躁。走至半途,深吸一口气,原本急躁的脚步缓和下来,上扬的眉毛安静垂下,整个人也变得平和。
“这是什么香,好好闻。”仆人观察到主子的变化,替他问侍女。
“此乃‘神线’,有静心抚燥之效。请往这里。”
两人进入内间,便见到隐隐透出‘神之子’背影的屏风。室内‘神线’的味道淡了,诺大空间内无一件家具,只有中间两块棉质蒲垫,令人格外不安。
教徒从不知何处拿出一个香炉,点上只有一寸的线香,猩红的火星亮起,又消失,只无声落下灰烬。
“待这支香燃尽,就会有人带你们出去。”教徒没有回答两人的疑问,转身离开。
于是室内只余留不安。
两人对视,仆人咳嗽一声。
“我家主子想知道,你们能不能帮他躲过这一劫。富察氏位高权重,主子虽然只是拒绝与其交易,但难保其不会上欺天听。”
线香没有气味,但氤氲缭绕的雾如同细线一样缠绕身侧,在诺大空荡的室内越收越紧。他们背门而跪,两边没有窗户,与现在死寂的氛围混合,压迫紧张感十足。
陆青尧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在逐渐加快。
‘嗒’一声敲木鱼的声音。
他的心突然提起。
“富察氏命数已尽。”雌雄莫辨的声音。
陆青尧与辛元洲互相对视,后者先质问,“你有什么凭证?”
又是一声敲木鱼。
“因为你——陆青尧,将带他们回到他们该回的地方。”
两人吃惊,这次陆青尧直接道,“阁下知道我已回到褚国,该称我为‘褚青尧’。”
对面没有敲木鱼,沉默片刻,用真实的男性声音回答,“对你而言,只有一个名字。”
陆青尧眉毛抽动了一下。
晨时,皇帝诏他一起用膳,旨意调查京中近日出现的□□‘神迹’。虽然是两国交战,民心不定的自然产物,但有些药太医们研究下来确有其效。
陆青尧接过吕公公递来的精致宝盒,打开盖子,里面的伤药雪白泛出雪媚娘的香甜芬芳。从桌上水果盘里拔出水果刀,在掌心轻轻一划,再抹上药膏。
剧烈而熟悉的痛楚。
转瞬,掌心伤口消失,没有留下一丝印记。
相同的药效、相似的气味,让陆青尧不得不怀疑这‘神迹’与魏国、与傅舍的关系。拒绝了另一位继位人选的帮助,他通过与云子骞合作,伪装身份混进神阁中。
同时,御史大夫宋谦与他长谈时,特意提及云子骞,对他争储有益。
“云家手下有不少日进斗金的产业,之前一直在魏国,现在人似乎到褚国来了,你要和他打好交道。两国交战,花了不少银子,能招揽到云家,对你很重要。”
但他留心并未将自己与云子骞的关系告诉他人。
“我有那个人的消息。”屏幕那头,似男非女的声音再次传来。
“什么!”辛元洲尾调失真,想站起来,被陆青尧拉住。回头,察觉他的身体也僵住,但强行压制着,撇撇嘴,跟着坐下。
“哪个人?”陆青尧说。
“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