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仓中,傅舍睁开眼睛,一直安静的房内,回荡一个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小偷,于是闭上眼躺在游戏仓中大气不敢出,但有节奏的皮鞋声唤醒他久远的记忆。
他猛地睁开,在心里学辛元洲犯了个白眼,但脸上不显,只伸手捋头发,越来越用力,仿佛想人工造出一个鸡窝头。
游戏仓识别到用户的退出,透明玻璃盖安静而缓慢地打开。两分钟后走动的人才发现变化,脚步声越来越近。
“父亲,他醒了。”熟悉的声音,傅舍眼珠不自觉朝左下角跑。
脚步声停下,眼前出现一位二十几岁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一支万宝龙146别在胸口,笔身黑色光泽幽深,银制领带夹压住黑色领带,舒肤佳沐浴露味道,高颧骨,五官端正,恰巧与他两目对视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哈。”傅舍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视线又开始往左下角跑,“傅思远。”
“哥哥,你不要再这么不懂事。我和父亲找了你很久,回家吧。”傅思远直起腰,望向站在书墙前的中年男人,见对方不回头,又开始对傅舍‘苦口婆心’。
“我对家产不敢兴趣,也对那个女人不感兴趣。你回去吧,总扒着我,累不累?”
傅舍抬手抚摸额头,感觉到一点安心。撑住皮垫坐起来,烦躁地闭上眼,眼珠滚动,半分钟后睁眼,看向傅思远,“真的,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不是吗?”
说这句话时,脸上的冷嘲意味更加明显。
“哥哥。”傅思远的脸上又露出那种伤心的表情,仿佛自己一腔好意全被辜负,“就是因为这样,妈妈才会——”
他停顿片刻,见傅舍没反应,呼了口气,“哥哥,回来吧。”刚才还宛若主人一般巡视,现在又开始说他总是玩游戏,“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就毁了,哥哥,我是担心你。”
傅舍歪头打量他,眨眨眼移开目光。
从游戏仓中出来,穿鞋整衣,经过站在书墙前打量的父亲,从床角翻出一包被揉拦的香烟,里面一根不落。抽出一根叼进嘴,又看了眼中年男人,摇摇头把烟放回去。
“走吧,傅思远。没必要不是吗?”
对方不回答。
“你依旧很喜欢看书,随她。”父亲终于开口,五十上下,依旧立如松柏,衣裁贴身,夹杂白丝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从底部书籍一直移动到顶部小说周边。
“傅严,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傅舍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几乎淹没中年男人的声音,但他依旧听得该死地清楚。
“你还是自甘堕落地跟那个人在一起吗?”说这话时,父亲盯着墙上的书,没看他。
像是听见某个笑话,傅舍别开脸扯了扯嘴角。
“父亲,那个人也已经结婚生子,不会再做错事。对不对,傅舍?”
那个人他们家从‘那个人’的出现开始分裂,却是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傅舍绞尽脑汁地想,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那个人’在他的记忆中只留下一个背影,说‘我得去结婚’。实际傅舍从没爱过对方,双方只是在探索性向的路上恰好遇到。
一个因为指责、责任、个性走到看上去更容易的路上。
而他则是在选择的道路上扎个帐篷,倔强定居下来,即使从未遇见爱情。
或是‘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谎言。只为让自己经历父亲的暴怒、弟弟的幸灾乐祸,感受到柔弱的母亲坚定地接受并支持的爱。
然后成为现在的自己。
“傅严,我的生活情况和你没有关系。”
“我依旧是你的父亲。”傅严弯腰从底部书架内取出被放倒的木质相框,触及相片上母亲的脸,目光变得怀旧而柔和,“她一直这么漂亮。”
“当然,毕竟永远都不会老。”傅舍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不必整容也能永葆青春,只要死在最漂亮的时候,就行了。不是吗?”
“哥哥!要不是你当初偏要在那天出柜,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傅思远原本压住的情绪翻涌上来,“母亲那么疼你,你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傅舍根本不想理会他,但还是道,“别叫错了,她是我的妈妈。至于伤心她到底为什么伤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
没说完,傅严打断道,“你还是恨我。”
“我怎么敢。”
“嗒。”水开了。
傅舍拆开一包方便面,把调料包倒进去,再倒开水,把充好电的手机架起来放综艺,10点,正好开播,点击播放键,边说,“你们赶紧走吧,不然我就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