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聿铎一抬下巴,示意她先过去看。
“去吧,我等你。”
那姑娘朝他略笑一笑,马上去看流血的弟弟。
她叫小弟坐在板凳上,掏出手帕子,细细给他擦掉血迹,动作轻缓温柔,言语却带着嗔怪。
“小猴儿,你又跑哪儿去了?还好爹爹刚出门,娘也不在家,被他们瞧见,你可少不了一顿好打。”
“呜呜……我本来去找二毛玩……”
“又是他。打就打吧,怎么老也打不过?”
打输了的小猴儿满是委屈。
“姐姐,他比我高大半头呢!我若是……若是……”
他一擦眼泪,瞧见柜台前站着的年轻客人。
“若是像这个哥哥那么高,一定能打得过!”
谢聿铎正负手而立,含笑看着姐弟俩说话,眼见姐弟俩齐齐看向自己,立刻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站得更挺拔了些。
“……你可要好些年长不到那么高呢!既然打不过,就少给家里惹是非吧,又让娘担心你。说说,今儿又是为什么打架?”
“他说……他说你的坏话……他说你……”
小孩子突然住口,不说了。
那姑娘闻言一愣,她素日待人和气,从不惹是生非,小孩子家家,能说自己什么坏话?
大概是,听大人们说的,小孩子不懂,乱传。
不用说,她知道那是什么坏话。
无非是,命不好,克夫罢了。
谢聿铎也想起了昨天听到的闲话,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她擦完了血迹,又给小猴儿擦了鼻涕眼泪,面色倒是如常,语气平缓。
“那样的傻话,也值得你打一架?你听进心了,记住了,你就是蠢人。你只管左耳进右耳出,别留在心里,他才是蠢的那个,记住没?”
小男孩儿含着眼泪,乖乖点头。
谢聿铎也记住了。
小姑娘家家,被人传了那等腌臜话,任是谁也会有些难受。
她竟有这般难得的豁达明透。
话虽如此,她眼看小弟为了给自己出头受伤流血,又想起昨日那场叫全家都丢人现眼的闹剧,心里也有些难受,忍不住湿了眼角。
她正想擦擦眼泪,又瞧见自己手帕上全是小弟的鼻涕眼泪,很嫌弃地扔到一边儿,任由眼泪流到粉颊边,随意用袖子擦了下,又给小弟包扎了伤口,摸摸他的脑袋,让回后院玩去。
等她照顾好弟弟,再过来准备给他找钱的时候,谢聿铎收回了那一两银子,拿出刚刚买饼时人家找的铜钱。
他神情坦然。
“刚记起来,身上还有零钱。”
小姑娘明眸一笑,手脚麻利,收了钱,把扎好的绸带青线递给他。
他接了东西,很是随意地聊了两句。
“小孩子总爱打架,长大就好了。他才几岁?”
“都六岁了,还是这么不省心。”
“哦……你是姐姐,比他大了不少吧?”
“是啊,大了十岁呢!”
“……”
他心里暗暗失望。
看着长得挺高挑,怎么才十六岁。
比他小了六岁。
虽说本地十五六岁就嫁人的姑娘多的是,可他总觉得小了些。
他今年二十二了,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壮硕汉子。
……
这才启程,前路还远。
出门,牵马,过河。
过了河,他重新骑马上路,心里还在想。
那姑娘,很好。
很可惜,年纪小了些。
一年后,西南边境,山路上。
这段路尤为艰险,最窄处只容一马穿行,抬头侧望,便是青茂无边的山崖密林。
前方,偶有山石滑落,有匹马受了惊,山路又窄,众人惊慌。
马队大乱。
谢聿铎是骑马的行家,这段路也走过了好几遭,他尽力控制住胯下的马匹,不至于失足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