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入她手心:
“上个月小皇帝赏了我两座宅子,这个月又赏了我两箱金银,拿着,把自己吃圆滚些。”
陆温听罢,鼻尖有些发酸:“阿兄这次,要待多久?”
他拉着她的手,声音很轻。
“不日便走。”
“嗯……”
雨雾泠泠,风铃汀汀,陆衍望着她,眸底萧索:
“阿云,若要你选,选南,还是北。”
陆温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无论南北,都是汉人执政,区别只有执政者一人罢了。”
“若执政者善,则天下安,若执政者恶,则烽火起。”
“现下南凉是由三殿下执政,我觉得,还能一救。”
陆衍极轻极轻的笑了笑:“我应当如此问,山河一统,四方拜服,你赌的天命所归,是云皎,还是昭雪?”
陆温心中一紧,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天命所归?为什么,要从他们二人当中选?”
宋兰亭便也罢了,谢行湛,如何当得起,天命所归四字?
他微微怔了一怔,眸光在窗外流连半晌,反问道:
“阿云,我只问你,你选谁?”
“我生于南凉,自然是选殿下。”
陆衍沉默片刻,倏然笑了笑:“好,那就选殿下。”
淅淅沥沥的雨丝,如烟如雾,将外间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雨下了一整日,雪掺杂在雨里。
已经由晨入暮,马车内,医者对那妇人的救治,仍在继续。
百姓逐渐散去,只有青龙卫,依旧气势凛凛的立于马车旁。
外间忽然一阵急促脚步,林玉致急匆匆的跑过来,哎呀两声:
“姑娘,可算找到您了,快些回来吧,绮云轩快被人砸了。”
陆温面色一滞:“这儿不是绮云轩吗?”
她目不能视,眼前一片黢黑,若是短途,倒可凭借记忆自行奔走,若是长途,要便依赖耳力。
只是今日与往常不同,街道两侧人潮攒动,人声鼎沸,以声辩方向,太难了。
林玉致委屈道:“侯爷,您明知道姑娘走错了路,也不提醒一声。”
陆衍正色道:“我不知道,绮云轩原来是绸缎铺,不是书铺。”
林玉致噎了噎,望着门前用金边儿描了漆的牌匾《祥云书铺》四个大字,将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只有陆温知道,自她眼盲,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是尽可能多的抓住一切机会,嘲笑她是个瞎子,嘲讽她无能,是个残疾,是个废人。
还有一种人,是虎子,是尽可能的宽慰她,说,失去了眼睛,只是没了光明,没关系的,日子还能过。
只有阿兄,从未将她当成废人看待,从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不因她骄矜而傲然,不因她失意而怜悯。
而她,最不需要的,便是怜悯。
她推着小车,三人又回了绮云轩。
陆温急匆匆进了门,便被满屋子的绸缎、布匹险些绊倒。
书柜、书籍、纺线用的织布机,算盘一类的杂物、叮叮当当的砸了一地,满屋狼藉。
连那价值不菲的琉璃花灯,也被砸了下来,溅了一地的碎片。
两个姑娘正抱在一处,一人扯头发,一人撕衣服,倚靠着天然的武力,近乎疯癫的,要将自己的怒气纾泄出去。
林玉致惊呼:“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