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还欲再说什么,就被老太太用力推了出去,到了门口,见他还是一副探目张望的模样。
老太太将声音压的很低:“你若是还顾及她的名声,就莫要做的过分!”
闻言,周渡这才垂下眼,缓慢退出屋子,想到什么,他又急切地说:“母亲,她的伤……”
“行了!”
老太太将他推出屋子后,就用力将房门关上了,听着内室传来江祈宁的轻呼声,她不冷不淡提醒道:“这般不雅,成何体统?”
如今这般乱成一锅粥的局面,皆因这个江祈宁而起,她自然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江祈宁神色微顿了下,随后咬紧自己的胳膊,忍耐着这份锥心的疼痛。
她额上的汗水滚滚而落,顺着她苍白的容颜流淌下来,身子随着女大夫落下的每一针而跟着痉挛。
“宁儿,松口。”
周宴在旁看着她胳膊渗出丝丝血迹,眉心拧紧,想要将她的胳膊拿出,换成自己的。
江祈宁已经疼的没有说话,只是喘着粗气,无力摇了摇头。
从她体内放出的黑血和水混在一起,被伺候的小婢女端出去。
守在门外的周渡,看的愈发心烦意乱,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却又无可奈何。
而守在屋内的周宴,看着江祈宁如此痛苦的模样, 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脑海里想起周渡方才的行为,眼底染上了一层阴霾。
在赶回来的路上,他就听小厮说了个大概,只知宁儿是同清瑶一起出府,才会受伤。
具体这件事怎么发生的,他此刻还不清楚,只是在意周渡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宁儿身边?
针疗又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女大夫才结束疗程,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叮嘱身边丫鬟需要注意的事情。
而江祈宁也早已脱力,昏睡了过去。
周宴动作疼惜为她理好耳边的鬓发,见她熟睡,吩咐伺候的人退下后,过了片刻,才跟着起身离开。
老太太等在外室,看到他出来,淡淡问了句:“睡着了?”
“嗯。”周宴说的直白:“母亲,宁儿吃了苦头,您就莫要再去扰她了,让她好好睡一觉。”
听他如此维护江祈宁,老太太欲言又止看他一眼,随即轻叹一口气:“有你这般护着她,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对她做什么……”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
默了片刻,老太太才试探地说:“阿渡年纪小,性子也冲动了些,你这个做兄长的,倒是不必同他计较,多忍让着他些……”
“母亲,有些事儿能忍也能让,但有些事儿,我一步都不会忍。”
周宴的嗓音很冷,带着几分压抑:“您也不必再多言,周渡也早已不是什么心智未成熟的孩童。”
现在他的这位弟弟已然不容小觑,上到深得圣上器重,下到权臣皆是拥戴,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
未来前途也是一片光明,但这也是对他的一种威胁。
如今朝中形势分为三派,拥立太子的是一派,而他尚在其中,另一派拥立的便是由现任皇后所诞下的三皇子。
剩下的一派则是始终持有中立的态度,谁的队伍也不站,其中不缺乏在朝中颇有威信之人,而周渡就是其中。
太子无母族支持,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拉拢周渡过来,只不过尝试几次,周渡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倘若周渡最终选择了三皇子,那便是与他为敌,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关于宁儿,都只会给他造成威胁……
所以他必须早些想出抑制周渡迅速成长的法子。
周宴思绪纷纷,脸色也是很差。
老太太皱眉,看着他沉默半晌,终究只是叹息一口气。
“祈宁终究只会是你妻,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她说的凝重:“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在这儿撑着,阿渡就万不敢做出什么真的逾越之举。”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扫了眼安静熟睡的江祈宁,意有所指道:“你将她看好就成。”
周宴敛下眼底的冷冽晦涩,低声应了一句:“多谢母亲。”
老太太这才没再说什么,由着身旁的老嬷嬷扶着离开。
听着房门被打开,周渡立刻抬头走上前,急切地问:“母亲,她好些了吗?”
“你兄嫂好不好,怎么都轮不到你来关心。”
老太太的话就犹如一盆透彻刺骨的冰水浇灌在周渡的心上,让他的理智逐渐回拢。
他怔了许久,见老嬷嬷正准备搀扶老太太离开,才徐徐开口。
“母亲,今日是儿子冲动了。”
听到他认错,老太太转过头看向他。
周渡迎着老太太的视线,双眸平静无波,没有半分真的认错的意思。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划过复杂的光芒。
“你这般冲动行为,若是再不改,只会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她。”
老太太淡淡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周渡站在原地,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嗓音微哑,脱口而出:“母亲,实不相瞒,儿子觉得自己像是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虚情假意里,已经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老太太脚步微动,声音平淡道:“何为真假?事实就已摆在你眼前,这便是真的。”
“是,也许这就是真的。”
周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但儿子从现在开始,只想跟着心里的选择走。”
他不想再违背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老太太回头看他,声音冷了几分:“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府内不得安宁才能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