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算了算了!你到那边去吧。一点事情也托你不得,真是糟糕。我当初托别的人就好了。”
典药助也生气了,咕哝地说:“你的话没有道理。我心中想怎样办,着急得很,无奈上了年纪,容易露出丑相来,不料变成了下痢,叫我怎么办呢!我这么大的年纪,还极力耐忍,拼命想打开那扇门呢。”又是引起一阵笑声。
那个三郎君对夫人说:“她妈的办法不好。为什么把姐姐关进贮藏室里,而且要把她嫁给这个笨头笨脑的老头子呢?姐姐心里多么难过啊!这里有许多女孩子,我们未来的日子正长,自然要同落洼姐姐互相往来,常常见面的。你这办法太过分了。”这完全是大人模样的口气。
夫人答道:“说哪里的话!这种人,无论逃到什么地方,会做出好事情来么?今后即使碰到了她,会叫孩子们去睬她么?”
这夫人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当越前守,次子已入僧籍,这童子是第三个儿子。
这样地骚扰了一会,毫无办法,大家去睡觉了。
且说二条的别墅里,点起灯来,少将对阿漕说:“你把近日来的生活更详细地说给我听听吧。小姐一点也不肯说呢。”阿漕把夫人的性格照实地告诉他,少将觉得这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他又对阿漕说:“这里人手太少,很不方便。阿漕,你去找几个好一点的女仆来吧。我本想叫本邸里的侍女到这里来,但那些都是看惯了的,不大有趣。所以,你要出点力才好。因为你年纪轻,人又靠得住。”说着躺下休息了。
少将常常有这样好意的吩咐。谁也安心乐意,睡到日上三竿。
上午,少将要到本邸去的时候,对带刀说:“你暂时住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的。”说着出去了。
阿漕写信给那个姨母:“因有要事,两三日不通问了。今天有事相烦:请你在一两日之内,物色几个漂亮一点的童子和壮丁。你身边倘有好看的仆役,请暂借一二人。详情面谈。劳驾劳驾。”她这样地拜托了她。
少将未到本邸,知道有人正在谈中纳言家四小姐的婚事:“有事奉告:以前所谈的一件事,前日对方又复提及,说年内务必完婚,故请早日送求婚书去。催促甚急。”
少将的母亲在旁,说道:“女方催促求婚书,颠倒过来了。不过,以前既已说起过,还是答应了的好。如果谢绝,使对方太难堪了。到了像你的年龄,还是独身,也是不成样子的。”
少将说:“母亲既然如此盼望,就快些给我娶了吧。如果要情书,现在立刻可以写出来。不过,免除了这种情书往还的麻烦,就去招亲,倒是新式的呢。”他一笑就走开了。来到自己的房间里,叫人把日常使用的器具及橱子等物,统统搬运到二条别墅去。
他写一封信给小姐:“你此刻正在做什么?我竟如此关怀你呢。我入宫回来,立刻到你那里。
卿家欢乐多如许,
广袖包来亦绽开。
今日反而小心谨慎了。”
小姐回信说:“在我是:
艰难苦恨多如许,
广袖虽宽不可包。”
带刀尽忠竭力地照管一切。
姨母给阿漕的回信是:“我因久不见你,昨天派使者去看你。岂知那家里的人说,你做了坏事,逃走了。那人态度异常凶狠,几乎要打我那使者,好容易逃脱了。我很耽心,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很放心。你托我找用人,让我立刻去物色吧。我身边的侍女,没有能干的。只有我丈夫和泉守的堂妹,现在住在这里,我想此人正好。”
天色已暮,少将回来了。对小姐说:“那边四小姐的婚事,今天又有人来说了。他们要我,我想另找一个人去招亲呢。”
落洼说:“这样做是不可以的。你如果不要,就该婉言地回报他们。对方多么失望,多么懊恨啊。”
少将说:“我是想对那夫人报仇呀。”小姐说:“这种事,请你忘记了吧。那四小姐不是毫无可恨之处的么?”少将说:“你真是个柔弱的人。怨恨在你身上不会生根的。这样,我也就舒畅了。”说过就睡觉了。
且说那媒人到中纳言府上去说,婚事已经同意了。全家大喜,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切。夫人想:那个落洼姑娘如果在这里,所有的缝纫工作都可以交给她,多方便呢。“唉,佛菩萨,她如果活着,请引导她回来吧。”她一厢情愿地希望。她的三女婿藏人少将,常嫌衣装缝得不好,样子难看。此时夫人就意气消沉,到处寻找裁缝。
中纳言很着急,说道:“说过同意了,应该立刻成婚。日子久了,恐要变卦呢。”
终于决定了十二月初五日。十一月底忙于作准备。
三小姐的夫婿问道:“新女婿是谁?”三小姐说:“听说是左大将的儿子左近卫少将呢。”“这个人真是出色的了。我也常常和他会面。他在这里出入,非常适当。”他表示很赞成。夫人觉得很有面子,十分高兴。
少将是因为那夫人实在可恶,总要设法叫她碰个钉子。他仔细考虑,胸有成竹,就故意答应了这件婚事。
二条别墅里,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新任的侍女和仆役,来了十几人,真是繁荣幸福。
和泉守的堂妹,得知了情况,就来服务。大家称呼她为兵库。
阿漕升作侍女领导,改名为卫门。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可爱的青年侍女。她愉快地来往照料。少将夫妇无限地宠爱这个卫门,是理之当然。
少将的母亲问道:“据说有一个人住在二条别墅里,是真的么?如果这样,怎么又答应到中纳言家去招婿呢?”
少将答道:“关于这件事,本想预先奉告,并且把这人带来拜见。但因二条别墅里无人照管,所以暂时不来,真是失礼了。至于所谈中纳言家的婚事,人们都说:一个男子不限定要一个妻子。听说那个中纳言,特别是个多妻主义者。女人有同辈谈谈话,也是好的吧。”他笑着说。
母亲说:“唉,这样地娶许多夫人,会发生风波。而且自己也太辛苦。这种事情还是不做的好。住在二条别墅里的人如果合意,就这样好了。我日内想看看呢。”此后母亲常常送东西来,互相通问。
有一次母亲对少将说:“二条那个人似乎很好呢。文章、书法,都很擅长。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呀?你就拿这个人作为终身伴侣吧。我也是有女儿的,所以懂得做父母的心情。女儿被人遗弃是很可怜的。”她这样劝谏。
少将说:“二条那个人,我决不遗弃。我是此外还要一个。”他笑着回答。
母亲也笑了,说道:“啊呀!你说的什么话!你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少将的母亲心地善良,相貌也很端正。
匆匆地过了一个月。
女方来通知:“招亲的日子是后天,想必是知道的。为慎重起见,再来奉告。”少将回答说:“知道了,一定来。”但他心中想,这真好玩了。
少将的母亲的一个兄弟,本来做治部卿的,但世人都把他看作脾气古怪而不明事理的人,和他交往的人一个也没有。这人的长子名叫兵部少辅,是一个白痴。
少将去访问,问道:“少辅在家吗?”
他的父亲说:“在房间里吧。他走出去人家要笑他,所以他不出门。希望你们引导他,把世故人情教教他。我这个人,年轻时也是这样的。被人家笑,只要能够忍受,也可以去当差的。”
少将笑着安慰他:“别说这话。我决不会抛弃他的。”他走进房间里,看见少辅还睡着。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喊他起来:“喂喂!起来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呢。”
少辅伸一伸手脚,打一个大呵欠,然后起身去洗手。
少将对他说:“你为什么一向不到我那里去?”
少辅答道:“我去,人都嗤嗤地笑我,我觉得难为情。”
少将说:“在陌生人家,是难为情的。在我家有什么关系呢。”
接着又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亲?独身人睡觉,不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