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呀!你昨夜通夜痛苦,实在可怜。我的运气不大好。喂,喂!今天必须有好的颜色给我看。我只要能接近你的身体,便觉寿命延长,返老还童了。喂,喂!
莫言老树生机绝,
再度开花可慰君。
还望多多地怜爱我!”
阿漕看了,觉得难堪。便写回信:
“小姐身体非常不好,决不能亲自写回信。我代她写:
婆姿老树成枯木,
何日能开悦目花?”
她略觉为难,不知老头子看了会不会生气。但终于就此送给他。那老头子欣然地接受了。
阿漕又写回信给带刀:“我也希望你昨夜来,可以把荒唐的事情从头至尾告诉你,聊以慰情。可是做不到。少将的信,好容易送进去了。这里的确发生了困难,详情面告。”
夫人已把落洼交给典药助,不再像以前那样锁门。阿漕觉得很高兴。然而天色渐暮,今夜怎么办呢?她心中焦灼得很。
无论如何,要把门从里面闩好,躲在门里面。她考虑种种办法,务使这门开不开。
那老头子遇见阿漕,问道:“小姐身体怎么样?”阿漕答道:“唉,还是很痛苦呢。”老头子说:“究竟怎么样了?”他说时当作自己的事情那样耽心而且忧虑。阿漕向他白了一眼。
一方面,夫人对阿漕说:“明天的临时祭,让三小姐去看吧。因为她的夫婿藏人少将是担任舞人的。”便忙忙碌碌地准备一切。阿漕听到这消息,想道:这样,一定有好机会了。胸中的念头像潮水一般涌起来。
她想:一定要避免今天一夜的困难。她在贮藏室的门后面装一个暗闩。这时候里面正喊着要灯台,她便乘机混进去,在门的顶上装一个闩,教人一时摸不到。
里面的落洼正在考虑怎么办。幸而这里有一只巨大的杉木衣橱。她就把它推到门口去,这么一推,那么一推,用力过分,浑身发抖。她向神佛求告:菩萨保佑!切不可让这门打开!
夫人把钥匙交给典药助,对他说:“你可在大家睡静了的时候悄悄地走进去。”说着回去睡觉了。
大家睡静之后,典药助带了钥匙,来开门了。小姐听见声音,不知道怎么样了,心惊胆战。典药助把锁打开,想推门进去,那门紧得很,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站起来,蹲下去,手足无措。阿漕从远处窥看,但见典药助拼命地找那个闩,但摸来摸去都摸不到。
“咦,奇怪了。这门里面锁着呢。这般模样,教我这老年人为难了。不过你是上头允许嫁给我的,逃也逃不脱了。”典药助唠唠叨叨地说,但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打,敲,推,拉,那门动也不动。因为是内外两方关住的。典药助这样那样地设法,一直站在门外的冷风中。时值冬夜,他不断地打寒噤。这时候他的肚子不大好,衣服又穿得少了。冷气从衣裾底下透上来,他的小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像是太冷了。”他唠叨地说,岂知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了一会,发出哔哩哔哩的怪声音来。他用手一摸,已经漏出来了,连忙捧着屁股飞奔出去。这期间他已把锁开脱,便把钥匙带走了。
阿漕看见他带走了钥匙,懊恼得很。但这门终于打不开,却是再好没有的了。她便走近门边,对小姐说:“他生了痢疾,逃回去了。不会再来了。你安心睡觉吧。带刀现在在我房间里,给少将的回信我交他带去吧。”说着回去了。
带刀等得厌烦了。对阿漕说:“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小姐怎么样了?还是关在贮藏室里么?真教人耽心啊。主人悲伤得厉害,想在半夜里把她偷出来,说叫你考虑办法呢。”
阿漕说:“啊呀,非常严厉。每天只有送饭时开一次门。而且恶毒得很,夫人有一个叔父,是一个年纪很老的坏东西,她叫他和小姐同居,今夜也准备叫他到贮藏室里去,把钥匙也交给他了。但因我预先把门的内外都堵塞,那老头子无法打开,身体却受了冷,下起痢来,逃回去了。小姐听说有这样的奸计,害怕得很,胸中忧郁,痛苦得很呢。”阿漕向带刀哭诉。
带刀听了,觉得夫人手段真恶毒,愤怒得很。但想起典药助下痢的话,禁不住好笑。他说:“所以主人说要早点把小姐偷出来,对那夫人报仇呀。”
阿漕答道:“正好明天全家都出门去看舞蹈,就在这期间来吧。”
带刀说:“那真是意想不到的好机会了。天快点亮才好。”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典药助撒了一裤子屎,狼狈得很,把色情等事丢在一边,忙着洗刷,疲劳之极,就此睡着了。
天已经亮了,带刀连忙回去伺候少将。少将问他情况,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了。其中说到那个典药助,少将觉得特别可恶,太不成话。他只是推想小姐心中何等痛苦,焦灼不堪。
他对带刀说:“这样吧,我暂时离开这里,住到二条的别墅里去。你到那边去把门窗打开,扫除一下。”立刻派带刀去作准备。
少将胸中充满了欢乐的感情,甚至镇静不下来。阿漕也兴奋得很,瞒着人作一切准备。
舞会于午刻举行。中纳言家开出两辆车子,三小姐、四小姐和夫人,乘坐着去观赏。
在混乱之中,夫人来向典药助要钥匙,她说:“我耽心在我出门期间有人来开门。”就带着钥匙上车去了。阿漕看到夫人这种举动,觉得可恶。
中纳言要看女婿舞蹈,也一同去了。
阿漕看见一大批人扰扰攘攘地出去了,立刻派人去通知带刀。
少将的车子在门前暂时停下,带刀从边门进去,问阿漕:“车子来了,停在哪里好?”阿漕说:“一直开进来吧。”车子开进来时,有一个留下管家的男子问道:“还有什么车子?大家都已出去了呢。”带刀说:“没有什么,是侍女们的车子。”不理睬他,只管让车子进来。
留下的侍女,都在自己房里歇息,周围肃静无声。阿漕说:“好,快点下车吧。”少将就下车了。
贮藏室的门锁着。少将一看,原来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觉得心痛欲裂。他悄悄地走近去,把锁一扭,动也不动,便叫带刀来,把钉在柱上的木条劈掉,门就开了。带刀知趣,立刻退下。
少将看到了小姐的可怜的模样,忍耐不住,立刻抱了她上车。他说:“阿漕,你也上车。”
阿漕想起,夫人料想典药助已经把小姐弄到手,觉得可恶之极。她把典药助的两封情书卷起来,放在室中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然后提着梳头箱上车了。
轻车飞一般夺门而出,谁都心中充满欢乐的感情。出门之后,就有许多卫兵拥护着走,不久就到达了二条别墅。
这别墅里没有人,毫无顾虑。少将和小姐立刻躺下来休息。二人互相诉说别后的情况,有时哭,有时笑。其中说到下痢的事,少将捧腹大笑。他说:“哈哈,这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啊!将来那夫人知道了,不知何等吃惊。”谈了一会,放心地睡觉了。
带刀也和阿漕去睡了。大家说,今后不必耽心了。
傍晚时候,送出晚饭来,带刀殷勤地照料一切。
中纳言看了舞蹈回来,立刻去看落洼的贮藏室,但见门已倒坏,门框的木头也脱落了。大家吃了一惊。贮藏室里,人影也没有。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上上下下骚动起来。
中纳言骂道:“这屋子里管家的人一个也没有么?这样地深入内室,打坏门窗,如此横行不法,难道没有人来阻挡?”便查问管家的是谁。夫人更加懊恼,她气得不知所云。
他们找寻阿漕,不知到哪里去了。打开落洼的房间来看看,原有的帷帘、屏风都不见了。
夫人埋怨三小姐:“是阿漕这个贼,趁人们不在家的时候把她偷出去的。那时候我原想立刻把她赶出去,就因为你说她什么好、什么好,留住了她,以致遭了她的毒手。这几天,你在无理地使用一个毫无诚意而欺骗主人的女仆!……”
中纳言把管家的人找来,探问情况。那些人答道:“啊呀,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大家出门之后,就有一辆挂下门帘的大车子开进来,一会就开出去了。”
中纳言说:“一定是这辆车子了。女人不会这样地打坏门窗,一定是男人干的行径。到底是哪里的胆大妄为的人,敢在白昼闯进我家来,闹了一场,走掉了?”他痛恨地骂人,然而无补于事了。
夫人看了阿漕留着的典药助的情书,知道典药助还没有和落洼发生关系,愈加动怒了,便把典药助叫来,对他说道:“女儿逃走了!我把她托付给你,全无用处,她管自逃走了。而且,你还没有搭上她呢。”说着,把那两封情书给他看,责问他:“你看,怎么写这样的情书?”
典药助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前夜她胸中疼痛的时候,非常苦恼,身边也近不得。阿漕也帮着她说,说是禁忌日子,今夜就这样过去吧。啊呀!这是特别困难的事,叫我毫无办法。我只得悄悄地躺着睡觉了。第二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想去劝导。岂知那门里面闩着,我想推开,总不成功。我站在檐下这样那样地推敲,直到更深,身体受了风寒,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起初一两次我还忍耐,无论如何总要打开这门。哪晓得这肚子竟肆无忌惮起来。我弄得昏头昏脑,连忙逃出来洗裤子,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完全不是我不会办事的缘故!”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夫人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对他毫无办法。听见他说这番话的侍女们,肚子都笑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