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嬴无翳皱眉惊诧。

身后的雷胆为他披上火红的披风。嬴无翳神情淡漠：“男儿的血战，和女人无关。如果能忍受这般龌龊的手段，那么也不必奢谈什么纵横天下，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我带她在营中作为人质，想起来真有点小人之心。”

“是烟涛之术！”谢玄道。

“大约三千，身体不适的不下两万人。”

“好白毅，果然是军旅中的神话，计算得真是准确。只怕更多的东西，也就要来了吧？”嬴无翳赞叹着，目光森冷。

张博和谢玄一愣，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嬴无翳擦了擦眼角，也跟着他们笑。周围的军士看着三位领军之人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忽地笑声大作，不禁呆住了。

“王爷也对国师有所怀疑？”谢玄吃了一惊。

“什么？”谢玄猛地起身。

“那我说说蔷薇皇帝的军旗、王爷的军旗，和白毅的军旗，如何？”谢玄笑，“我听说这三面旗都是所到之处，麾下将士无不为之冒死冲锋的，但是王爷以为，自己的雷烈之花旗和先帝的火焰蔷薇旗、白毅的箭碎蔷薇旗可有区别？”

“他妈的！”嬴无翳直起身，狠狠地骂了一句，“放出这么大的烟来，难道是个烧锅的出身？”

“管他什么计谋，他敢调兵上来，就全部让他横尸在城下，”张博一直插不上嘴，这时候抢着大声道，“这一战要打得诸侯断子绝孙！”

“白毅的神话，无人可以理解，他的属下只是奉从。白毅是个孤胆的将军，逆天而行的英雄，他的军队全部仰他一人的力量而活。但是白毅始终是个活人，一个人，就不可能不犯错误。白毅的神话，最终将压死他自己。”谢玄断言，“他若死，是死于孤独！”

嬴无翳透过浓烟，眺望着远处的联军大阵，紧紧挽着女儿的手：“阿玉儿，我带你来这里，能够看到这样一场大战，很是欣慰。虽则阵上刀枪无眼，你或者都不能生返离国，不过我要给你看看，这就是你父亲纵横的地方！你看这大阵，便是六国的联军，是我们离国的敌人，父亲现在要以一支军队独战群雄。你怕不怕？”

谢玄讶然：“王爷和国师彻夜长谈，难道并无结果？”

他提刀而立，呼吸着混着浓烟的呼啸的风：“这是武士的方式！虽然看起来蠢了些，不过也算酣畅淋漓！”

百夫长满脸是汗，嘶哑地大喊：“出事了！赤旅一旅、二旅、三旅都有人中毒，中毒的人面色赤紫全身痉挛，医官解不开毒性，说是真的发作起来，有暴厥的可能！医官在外面等着。”

“哦？”嬴无翳抬起头来。

其中一个火团竟然正对着嬴无翳和公主。那团烈火有如一颗巨大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几乎能将嬴无翳和公主的身影都罩在其中，灼灼|热浪似乎扑面而来。

“足以守城。以殇阳关的险峻，即使我军中毒，白毅趁机强攻也绝没有胜算。以白毅的智慧，绝不会算不清楚。”谢玄道，“所以他调动大军，做出攻城的姿态，但是这未必是他致命的一着。”

两名雷胆正为嬴无翳披甲。他神情镇定，猛一挥手止住了张博的叫喊。而玉公主也已经扎束整齐，披着一件雷胆营的黑铠，漆黑的长发编成辫子束在头顶，露出玉一般细致白净的脖颈，像是一个俏丽的贵族少年。她神情镇定，就像她的父亲，手里翻来覆去玩弄着一枚白玉环。

“据说小舟公主是楚卫国国主最心爱的女儿，身价可谓倾国倾城。如果用以威胁，白毅也不能没有顾忌。”

“那得看看白毅的手段。”嬴无翳摇头。

“我们在白毅身上吃的亏，已经不小了，”嬴无翳一振铠甲，“张博，传令雷骑全军喂马！”

“这几天差点都忘记这个小人质了，”嬴无翳笑了笑，“不必管了。”

“是。不过连续六日城上的斥候都回报说六国联军安若大山，只是白毅不再来吹箫了。若说明日攻城，实在也难以想象。”谢玄跟了一子。

殇阳关的城头上点燃数千堆篝火，熊熊火焰逆风拖曳数尺，将整个城头染成火红色。赤旅步卒们虚引着长弓靠在垛堞边，一层叠着一层布满丈余宽的城头，石炮和床弩已经就位。嬴无翳在雷胆营的卫护下登上城头，训练有素的赤旅战士并未出声，而是悄无声息地让出道路，让嬴无翳登上城墙的最高处。

嬴无翳冷笑：“白毅已经抢得先手，不过这盘棋，谁赢在最后还是未知之数，喂好了马，有你冲锋杀敌的机会。”

“也许白毅真的勘探了一年，”谢玄回道，“不过只怕他早已经探明过了。”

阿玉儿摇头，一张晶莹如玉的脸蛋上尽是坚毅：“女儿不怕！”

“共有多少人中毒？”

良久，他的眉宇舒展，微微点头：“在那个人的箫里，我听到了……”

两名雷胆用赤色的丝绳套在嬴无翳火铜铠的环扣上拉紧，嬴无翳转过身去示意雷胆在背后打上结子：“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足够守城么？”

“王爷，火势太大，还是避一下为好。”谢玄提醒道。

“那就叫他们列队！”

“水里。属下已经查验了城中的几口井，井水中都有一股药味，乍闻起来像是井水中水藻太多的味道，所以军士没有提防。中毒的军士都是今天夜里喝水多的人，受伤的军士因为需要补水，所以喝水尤其的多，现在已经死了二十多人。”

“有结果了么？怎么说？”嬴无翳低头看着棋盘。

“喂马？”张博吃了一惊。大兵压境，嬴无翳不传令步兵守城，却命令骑兵喂马。

“白毅，真是我的敌人。”嬴无翳低声说。

医官捧上瓷盘：“怕是乌头、狼毒一类的东西，针刺喉间，有淡紫的颜色，印堂发青而脸色赤红，中毒的人抽搐，燥热，呼吸不畅，正是这类东西服用后的症状。”

“陈国的炬石车，”谢玄道，“能射上千斤的石料。”

他移步准备下城，谢玄却忽然踏前一步拦住了他：“国师曾说有计谋可以全歼白毅的大军，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属下冒死请问，国师献给王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计？”

同时，殇阳关内离国的大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