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只吓得脸色苍白，拉着秦始皇就要避入楼船舱中，却被始皇帝一把甩开。始皇帝尽显帝王威严，夷然不惧地看向那金属巨人。

转眼之间，陶素第一个冲入帐中，与杨瑾四目相对，确认杨瑾的确是在注视自己，突然失控地扑到他身边大哭起来：“十天了！都十天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三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杨瑾想起了那个苍老而空幽的声音：“是他？他究竟是谁？”

杨瑾和顾勇、陶素面面相觑，按说始皇统一天下，应该迎来太平盛世，可云中出了妖魔，东海又出了仙人，难不成这妖魔鬼怪都要出世作乱吗？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在蒙毅等人已经无法在长久的等待中继续忍耐的时候，那道门又缓缓打开了，始皇帝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门口，巨人重新恭敬地跪下，用巨灵掌将他平稳地送回了战舰。

“你不是在骗我？他真的醒了？”楚狸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随即，巨人静静站起身，注视着那扇光洁明亮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合拢，静静地站在波涛涌动的海面上。整个大海上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着，没有人敢交谈议论，可同时也没有人心中不忐忑不安，如果他们的皇帝不能平安归来，无疑将引发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让将军担忧了！是属下的过错！”杨瑾连忙施礼。

杨瑾正沉浸在软玉温香当中，可忽然察觉气氛有异，那水碗再不向嘴边靠近半分，他的脖子又无法挪动，可怜地望水兴叹。当杨瑾困惑地看向楚狸，发觉那个古灵精怪的楚狸仿佛又回来了。

漩涡之下，一个巨大的海螺状的物体缓缓升出水面，无数的水流从它上面奔涌而下。站在船上的秦军将士目瞪口呆。

蒙氏一族，素来最受天子看重，也只有蒙恬才有资格说这句话。

“传令下去，今日海上遭遇，任何人不得泄露！违者，诛三族！”始皇拔剑，虚空挥下。

顺利得到徐福的允诺，蒙恬也自觉撮合一件好事，高高兴兴地去给杨瑾报喜。徐福目送蒙恬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蒙毅紧张地上前劝道：“始皇帝不能去！臣愿代陛下前往！”

杨瑾吃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道：“什么人如此胆大，竟然冒犯天颜，他不怕被杀头么？”

蒙恬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云中与咸阳相去甚远，况且始皇此时也正在从东海返回，尚未返至咸阳。如果等我奏章到了归途中的始皇手里，再等批准回来，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你只管启程赴京，既然是我举荐，始皇帝断无不准的道理！”

杨瑾站住脚步，回头看向死神：“死亡，其实并不是结束，对么？”

“呵呵，梦非梦，他非他，这个问题，也许你该自己去探索！”死神笑笑，一指溪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跳回到芸芸众生。”

“哦？”杨瑾苦笑道，“属下在这边陲苦地，都成了病秧子了，喜从何来？”

秦始皇挺起了胸膛，问道：“宛渠，是什么地方？”

“他？他是谁？”杨瑾莫名其妙地听着死神的话。

“轰——”

“你……是本源世界的主人……”巨人发出语调怪异的声音。

“嗯嗯，想，都快想死了……”杨瑾心中叫苦，这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狸猫，又要使什么坏啊。

“记住？记住有什么意义？万千世界，你的新生将随机诞生于任何一处，再找不到和曾经的你有任何相关的人或事，那么你来告诉我，曾经的记忆留下来有什么用？那记忆和你看过的一个难忘的故事有什么区别，那……”死神遗憾地摇着头，“已是属于别人的故事了。”

巨大的龙形楼船，乘风破浪。

始皇帝站在高高的楼船上，头顶黄罗伞盖，眺望万里海疆，心旷神怡。在他身后，陪伴着蒙毅和赵高，这二人是始皇帝如今最信任的外臣和内臣。

站在高处瞭望的秦兵士兵立即挥舞旗帜示警，始皇帝的楼船马上落帆抛锚，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本来随行其后的巨舰纷纷疾驰向前，守卫在始皇帝座舰前面。

始皇帝夷然不惧，站在船头，按剑而望。蒙毅将军已经将一柄锋利的投枪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抛出长枪。

每一艘大楼船，可载一千人，高七层，舱室、女墙、战格一应俱全。旌旗最多，率先驰骋在其他大型战舰最前面的那一艘船上，竖着始皇帝的旗号。

“老四，给我拿点水来。”杨瑾仍旧感觉口渴难耐，可是明明记得苏醒过来之前，明明有水流入口中，他想要起身又浑身剧痛而无力，仿佛全身的骨骼都断裂开来。可是顾勇用更响的鼾声回答了他，杨瑾又气又笑，竭尽全力喊了一声，“顾勇！”

顾勇和陶素大喜，连忙给蒙恬磕头谢恩。

“让楚狸伴杨瑾回咸阳？”徐福听蒙恬一说，不由一怔，面沉似水地仔细想了想，忽又微微一笑，“也好！楚狸一个女孩儿家，长久在这里风餐露宿，确也辛苦了些，何况是蒙大将军开口！就依将军之言，让她跟随杨将军返京。”

巨人方方正正，仿佛削砍出来的面孔微微低下来，两只巨大的眼睛似乎看的正是秦始皇的方向。

十天？有这么长的时间么？杨瑾觉得自己还没完全清醒，头昏沉沉的，心中虽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是被陶素压在受伤的身体上，一时间想说也说不出话，想把他推开又无力气。

蒙恬笑吟吟地说道：“既然当初是我推荐你来辅佐徐福，那我如今也好人做到底，代你去向徐福说和，让那姑娘同你一起上京，免得你也无法安心做事。这个面子，徐方士不会不给！”

蒙恬故意将脸色沉下来，喝道：“你小子，真当这儿离了你就不行，看不起我蒙恬吗？那些怪物这次伤亡严重，一时半晌不会再来了，我会尽快调拨戍卒，加强此间防御。”

波翻，浪涌！

今天晴空万里，海面一片平静，只有巨舰经过时激起的重重浪花。

实际上，也确实不需要在始皇帝的战舰前边再安排其他船只警戒，除了始皇这艘战舰自身所携带的层出不穷的拍竿、床弩、抛石机等武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此时的海洋之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股势力，具备能够威胁到始皇帝战舰的能力。

杨瑾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没有多想，顺从地走到了水边，一只脚抬起，忽然若有所悟——如果从生的世界跳河，就会死亡，而从死的世界跳河，则是重生。那么……

“那这里怎么办？”杨瑾非但没有表现出惊喜，反而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