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到这里,容华才明白这赏赐的真正意思。
皇太后怅然一笑,“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时日哀家总是想起从前。想叫你进宫叙话,又恐你身子受不住。”
张公公去外殿宣皇帝旨意,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看向容华。皇太后先行进内殿,容华跟在皇太后身后。
薛老夫人道:“先皇心思最难猜测,臣在先皇身边久了,也只能窥探一二。”
皇帝缓缓将画打开,一直到了画轴尽处,才有两行小字,怪不得长公主从前没有在意。
皇太后笑道:“快起来吧,不日便让礼部安排礼制。”
宫人捧来锦杌,容华上前只坐了窄窄的一边,显得更加恭谨。
皇帝摇摇手,“朕不过就是问问。”
不知道是谁眼尖,看到了广宁伯家大奶奶大氅上有颗翠玉纽子,“前朝时纽子缀在衣襟儿上做装饰,什么时候咱们大周朝也兴儿这个了。”
有人关切薛老夫人,薛夫人点点头,“入秋之后就染了风寒,一直到现在也不好。”
薛老夫人和容华一起跪下来谢恩。
现在皇帝老了,朝廷要立新储君,她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让武穆侯成了皇帝身上的重臣,将来她也能有些面目见先皇。皇帝的多疑让宗亲贵族四分五裂,无利于大周江山。
皇帝沉静地坐在那里,似是听到了安慰之词,“朕不敢与先皇相比,只是怕先皇对朕失望,皇姐最受先皇宠爱,应当最了解先皇的脾性,皇姐倒说说先皇会不会后悔将皇位传给朕。”
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京城已经热闹起来,百官进宫朝圣,外命妇也一起聚在了慈宁宫。
……
皇帝的手顿时一抖,眼睛强忍湿润,“这是先皇手笔。”先皇的字体一看便知。
薛老夫人眼睛闪烁出让皇太后熟悉的神采,“臣怕是时日无多,这才想着定要进宫叩见太后娘娘。”
皇太后点点头,她怎么不记得,踩芝麻秸不过是宫里规矩,她陪着长公主一起玩得十分高兴,后来还是长公主在先帝面前提起,既然踩芝麻秸是步步登高的意思,怎么却不进进她的位份。
薛老夫人将矮桌上的画呈给皇帝。
皇帝将画收起来,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虽然先皇没有将皇位传给他,可是在先皇眼中至少他是天资聪颖,并非不能担当大任之人,先皇选了宣王不过就是从长不从贤。
容华低着头见到紫貂端罩下明黄色的寿山水浪江牙、立水纹,忙上前给皇帝行礼。
皇太后叹口气道:“一转眼我们都老了,长公主病成这样,哀家身体也大不如从前,每日也是要三进汤药才能维持。”
薛老夫人恭敬地道:“皇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皇上是先皇最看重的皇子,特别是先皇晚年对皇上的喜爱超过了所有皇子,先皇亲手将皇上培养成明君,如何会后悔。”
内命妇们落座,外命妇们给皇太后和众位娘娘请安。
容华抬起头来看,皇太后正和薛老夫人低头说着什么,皇太后的表情十分愉快。
薛老夫人起身谢恩。
皇太后沉下脸,“长公主只要放宽心思好好养病,明日我便问太医院是怎么办的差事。”
薛夫人扶着薛老夫人刚一进宫门,已经有内侍抬了暖轿来接薛老夫人,领头的内侍上前行了礼道:“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暖轿,一路将长公主送去慈宁宫。”
薛老夫人立刻道:“先皇也知道边疆、吏治两件事最难,皇上在位这些年,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大周朝比先皇在位时繁盛许多,先皇知晓定然欣慰。”
“起来吧,”皇太后柔声道:“皇帝提倡重农,国母尚还养蚕,你能在内贤惠操持,当是大功一件。”
皇太后吩咐人摆了软榻给薛老夫人,薛老夫人颤颤巍巍地半躺在上面。
皇帝仔细思量,“便依照皇太后安排。”
内命妇、外命妇齐声应了,皇太后和薛老夫人去内殿说话。
容华忙起身行礼。
轿子抬起来往慈宁宫去。
外命妇们也聚过来看,有人想起来,“上次我瞧武穆侯夫人衣裙上的斓边也是特别漂亮。”
容华心中顿时一颤,没想到皇太后会有这样重的赏赐。谦丰辅国公夫妻早逝,她这个乡君虽然是个名分却是宗室女,每年还有年俸和宗室禄米。
先皇一直喜爱宣王,晚年不过是对他稍有亲近之意,皇帝微微一笑,“朕怎么是先皇最喜爱的皇子。”
大家又笑,“原来是从武穆侯夫人这里来的。”
皇上驾到慈宁宫,内命妇、外命妇急忙跪下迎接。
老夫人有些疲累,脸上却难掩喜气,“大周朝一家两爵的情形甚少,明睿能有两子承爵,是你的功劳。”
皇帝给皇太后请了安,薛老夫人又给皇帝行礼。
“太后娘娘给皇姐挑选的宫人如何?”
长公主在先皇面前帮她争过中宫之位。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烧青竹的声音,然后是皇帝的依仗礼乐。
皇太后拉起薛老夫人的手,“这些年我们虽然经常不见面,好在长公主没有和哀家生分。”
容华低头看氅衣上的镂花牡丹金纽子微微一笑,她是突发奇想,不但做了纽子,还在薛明睿氅衣内衬一角也绣上相应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