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润哥围着明英几个团团转的模样,二太太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明英几个的衣服都是一个纹样,聚在一起更像是一家人,润哥倒是有些格格不入,银丝线织就的长袍显得笨拙,束手束脚。
二太太扬起一边的嘴唇皮笑肉不笑,“老爷有不少同僚要来拜见老夫人,到时候可别怠慢了客人。”
望着薛崇义的身影老夫人叹了口气。
薛崇义挺着肚子笑,“酒倒是没喝多少。”
薛崇义醉得有些失常,“每年都是我带着去放,”说着话招呼明英几个,“快走,放完烟火再燃青竹,去去懒气来年好更加上进。”
容华放下棋子看薛明睿,“科考舞弊被查出来了会怎么样?”
暖厅里搭了戏台,请来的戏班子开始按照戏牌唱戏。
“润哥也知道要吃甜饽饽了。”
老夫人顿时被逗笑了,让钱氏将润哥抱到跟前。
任妈妈笑着道:“二太太也不用跟她们置气,现在分了家她们是不知道咱们的风光,每日迎来送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到明日登门拜年的人多了,她们也就清楚了,今天的二房已非从前。”
库里的金银器具都拿了出来,宗祠里摆了贡品,只等着晚上齐家团圆一起祭拜。
薛明哲几个边听戏边吃糕点,尤其是看到武戏,几个人不停地叫好。
科考舞弊案已经要浮出水面,薛崇义还全然不知,若是提点了薛崇义就会坏了皇上的大局,老夫人是进退两难,怪只能怪二房太过财迷心窍,怎么也不肯听老夫人的话。
二太太上前去查看,薛崇义倒是满不在乎,“就是一件衣服罢了,放烟火谁能在意这些,我小时候还不小心烧了大哥的头发。”
二太太冷笑一声,“我早说了,等分了家我们家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老夫人压制我们,老爷在外面也能放开手脚,我们家没有她们的拖累,自然比平日里好得多。”
薛崇义仍旧板着脸,“这样就好。”说着脚下晃了晃。
甜饽饽是在煮饽饽里放了糖块,初一要忌做蒸(争)、炒(吵)、炸、烙(落),饭食难免单调,放了糖块是逗引孩子多吃些。下面的嬷嬷会在小主子碗里落底放个甜饽饽,免得让小孩子失望。
容华道:“老夫人刚才有事要问侯爷。”
薛明睿和容华将老夫人送回去。
老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们明哲出息了。”
看了一会儿戏,薛明英几个吵着要去放烟火,薛崇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带你们几个小鬼头去放烟火。”
薛明睿去换衣服,容华让木槿将棋盘拿了出来,两个人一边下棋一边说话。
二太太冷笑一声,陶容华这是故意要让她好看。二太太伸手扶了扶头上赤金的芙蓉分心,等族里来人就知晓了,亏陶容华还是一品诰命夫人,竟将家里布置得这般小气,要说人前富贵,二太太得意地拉紧身上大红花团锦簇内里雪貂的披风,陶容华是及不上她半分。
又过了一刻钟,府里的烟火冲天而起。
过了好半天薛崇义才带着明英几个回来,明泰缩着手不如走的时候高兴。三太太生怕明泰那里伤到了忙过去问,明泰这才红着脸,“我不小心烧坏了二叔父的大氅。”
明达、明泰两个耐不住也去试着抱大盆,用足了力气也只能挪动分毫,明泰干脆跑过来拉住明哲,“七弟怎么弄的,也教教我。”
就连四太太几个也吓了一跳,那么沉的大盆就算是年纪大的明英也搬不动,更何况一下子泼去台上。
薛家老少都齐全了,一家人先去祠堂跪拜祖先,然后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薛崇杰道:“过了年暖和些就启程,到了那边还要雇长工,第一年若是不亲眼看着播种我也不放心。”家里的余钱都让他折腾去种棉花,他不能放心地交给管事来做。
容华还没应承,薛明睿已经看向木槿,“给二老爷煮了醒酒的茶,二老爷醉了。”
正说着话,明英几个将香案搬出来,明达、明哲也煞有其事地供好香炉。薛亦双带着丫鬟将做好的各种糕点摆上,蜜条、锅盔儿、芙蓉糕、团圆丸、层层高、最后还摆了两盘高高的年年有鱼。
容华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薛明睿才安排好前院的事回到房里。
老夫人站起身让李妈妈扶着去院子里看烟火。
明泰眼睛亮晶晶,“那以后我也用功。”
老夫人净过脸躺在床上吩咐薛明睿,“你带着容华先回去歇着,我已经和你三婶、四婶说了,让她们帮着照看府里,容华怀着身孕熬不得夜。”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四老爷薛崇杰,“明年你要去山东,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明英几个顿时傻了眼。
“要看主考官员怎么供认,都会咬出些什么人。主犯死罪难逃,其他人要看朝廷如何定罪。”
薛崇义穿着一件黑貂皮的大氅。
李妈妈知晓老夫人的意思,每逢过年过节家里总是这样热闹,平日里的嫌隙也会一扫而光,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老夫人身下就这几个孩子,哪个都是心头肉,二老爷就算做了再多错事,老夫人也不会对二老爷彻底寒心。
老夫人点点头,“你去换身衣服,我们还要去祭祖。”
老夫人埋怨地看了三太太一眼,“小孩子总算有些志向,倒被你唬没了。年纪轻轻的学什么都好着呢,将来总要出去成家立业,难不成要吃老子、娘一辈子。”
薛崇义醉了酒,只是一副长辈的模样,并不是要为难她,容华点头应了,“二叔父放心,都准备好了。”
薛明哲得意洋洋地从凳子上跳下来。
容华给老夫人围了墨狐披风,“老夫人要不要回去歇着?”
老夫人年纪大了,从前已经痛失一子,年老了不能眼睁睁看着薛崇义再出差错。
老夫人乏了,让李妈妈搀扶着回内室休息,“你们年轻人接着守夜,我就不陪着了。”
容华笑着弯下腰,“好啊,润哥也来玩。”
三太太道:“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二太太抱起手炉去迎薛崇义。
三太太抿嘴笑了,“你七弟是用了功,哪里像你们只会读几本书。”
老夫人的精神显然没有昨晚好了,薛夫人服侍老夫人喝了汤药,又从李妈妈手里拿了引枕让老夫人靠了。
还是戏班的班主素来懂得应酬,忙跪下来磕头,“七爷好本事,将来前程似锦,赏脸抬举小的们。”
老夫人的目光又看向薛三老爷薛崇仁,“你儿子都长进了,你也要有些思量,一大家子都落在你肩上,以后再也不能只想着自己舒坦,否则老婆、孩子要如何办法。”
喝醉的人永远说自己喝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