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冰,上前宽解大太太,“您要想开些,老太太得了这个病,族里谁人不知晓?眼下正是尽孝道的时候,太太这样回话岂不落人口实?”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少帮着老爷,现在得了病,府里的人哪里能不重尊长?不如太太就劳累一趟,我让下人请肩舆过来,太太坐肩舆过去瞧瞧。”
靠在大迎枕上的大太太听得这话,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胸口的怨怒更重了一层,也不顾及别的,开口就质问那丫鬟,“我病在床上不能移动,族里谁不知道,若是能请安我早就过去了,还用得着遣人来叫。”说着艰难地动了动腿脚。
容华道:“侯爷说了,今天下了衙就会过来。”
陶老太太招呼廖氏也坐着,“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小曾孙,千万要小心,外面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办,你陪着我们在屋里说话。”
外面的屋子摆满了东西,地上有个箱子打开着,里面本来摆放整齐的画卷散落得到处都是,另外一边堆放着各种瓷瓶、摆件。容华四处看了看,稍作停留便进了内室,撩开琉璃帘子,一眼就看见老太太穿着葱绿色福寿纹薄衫,戴着姜黄色菊花抹额,半躺在炕上,芮青跪坐在老太太脚下低头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旁边坐着穿着墨绿色寿纹褙子的二老太太和穿着枣红色织金褙子的三老太太。
廖氏听得这话表情一僵欲言又止,侧头看了一眼容华。
大太太见陈妈妈一侧脸红肿起来的模样,心头的怒火无法压制,“我现在这个模样,那些人都是死的,在老太太面前也不替我说些话,任由老太太消遣我。你去打发人到老太太屋里回话,就说我无法起身,不能向族里的长辈行礼。”
三老太太将容华拉过来坐下,“这可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品级的事可了不得,我们家有位姑奶奶如今是二品的夫人,每日里她回了娘家,家里大小都要去迎接的。”说着慈祥地看容华,“那是朝廷定的规矩,如何能乱得了。”
三老太太看看容华,“你二姐是你祖母的心头肉,放在怀里都怕揣化了。”
三老太太一脸祥和,“大媳妇不是病了?就别让她过来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讲那么多虚礼。”
陶老太太只是慈祥地笑,“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屋子里的小丫鬟哪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匆匆忙忙地下去传话。
陶老太太笑道:“三弟妹见外了,这是家里,咱们不拘这个。”
二老太太忙劝,“儿孙自有儿孙福,早晚要出去的,不论嫁去哪里都是我们家的姑娘,想了就让人找了回来。”
陶老太太这支毕竟是长房,陶正安是族人当中有些前途的后辈,陶老太太又私下里活动,找了族里德高望重的几位叔公出面这才将宗长的位置定了下来。
本以为会换来些同情,却没想到是一顿冷嘲热讽,大太太胸口一闷,心里火辣辣地疼起来。
陶老太太道:“不用你去瞧,一会儿她自然就过来,她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说着又吩咐小丫鬟,“快去将二小姐叫来,家里长辈来了也不用躲着。”
陈妈妈拿了冰敷着脸从侧室里出来,看看那小丫鬟,吩咐道:“你先去外面等着,一会儿叫你进来。”
芮青给老太太捶腿的手停下来。
陶老太太道:“我记错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哪里可能会有错,我就是要留给瑶华的,所以才早早让丫头做了单子,谁知道要拿出用的时候,却都没有了,你们说我能不生气?”
大太太正思量着,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来传话,“老太太让大太太过去呢。”
二老太太、三老太太还没说话,老太太就道:“郎中说了,即便是养好了也好多活动,这样才能恢复得好。”说着看一眼二老太太,“这些后辈们不像我们,总是吃不得一点的苦,一味将养,哪有半点的好处。”说着关切地叹口气,“这年纪轻轻的,难不成要这样一辈子?”
容华知道,老太太摆宴,大太太病在床上,一定都是廖氏来回张罗,老太太将廖氏留下说话,外面就没有了人操持。
二老太太笑着问:“侯爷来了?”
老太太动这么大的肝火还不是为了这个孙女。
三老太太拍拍容华的手背,“这个年纪是最好的,花骨朵似的,还没开呢,将来只会越来越好。”
那小丫鬟只是传话,不敢去接大太太的话,只是垂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听到撩帘的声音,屋里的人向容华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