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人本来就焦躁,薛家人却又让了几个黄口小儿出来,口口声声地揪人对峙,大雨倾盆却灭不了众人的火气。薛明达、薛明泰几个人,出来不过是找递信的人,谁知道说着话就口不择言起来,领了几个仆人和几个年纪相当的扭打起来,旁人还只是冷眼旁观,瞧这薛家的家风如何,逼死了陈学士,还这般的嚣张。
二房明摆着就是不想出头,她们四房不止被压制一时半刻了,就算她开口也换不来好结果。
容华静静地站在原地,呼吸声都放得轻缓,生怕雨声盖过他的声音,让她听漏了什么。
容华心里想着进了屋。
下了马,穿着孝的人群顿时围上来,他也并不畏惧,微抿嘴唇迎上前去。
苏长久从外面回来,“府前府后都去找了,三爷又领着人去了西边的胡同,有人看到是朝那边去了。”
钱氏看看老夫人,这才敢有勇气开口似的,“明柏是觉得说不定能有几个相熟的,好说说话。”
老夫人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让人将他们拉回来?”
薛明霭被问的一怔,只听耳边又道:“二弟,这里除了你,没有旁人能带人出去找了。”
四太太王氏却迟迟不见薛明哲,心急如焚,偏生薛明霭已经回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头脑一热看着门外只想自己上前去,却觉得手被一扯,身边的容华已经上前一步,“四婶别急,让三弟再多带人出去找找明哲。”
一封信就弄出这样的祸事来……
薛明霭带了人出去,外面一阵骚乱,薛明达、薛明英、薛明泰几个人先后进了门,三太太见几个儿子没事,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忙让人去给老夫人、二太太等人报信,“三老爷、四老爷在前面劝说陈家的人,明霭已经将四爷、五爷、六爷拉了回来。”
外面那些文人雅客,清谈是长项,有几个能承受住堤上的凶险,许多言语说的时候好听,真正做起来方会觉得难。
钱氏忙道:“明柏找了人要出去看情况。”
老夫人眼睛一睁,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三太太抹着眼泪,薛二太太似是感同身受。也真是怪了,怎么三房、四房的少爷就都跑了出去,明英、明达平日里看着还算稳重。
容华进了屋,二太太眼睛一斜看了容华一眼,容华感觉到一阵寒意,想必是有人将她让薛明霭再出去找明哲的事禀告了二太太。
老夫人道:“带了人没有?”
明霭领了人出去,三太太、四太太仍旧不放心,女眷不好出门,只在门内看外面的情形,四太太平日里也是话不多,现在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虽然说薛明哲不过才十几岁,可是这时候与众人冲突起来,将来谁提起,也不要再想什么好前途。
容华点点头。
老夫人笑着招呼容华坐过来,“你也辛苦了,我们家这一次总算是都平安。”
薛明睿修长的身体站在雨中,虽然身着简陋,却仍旧是那个一身细致的官服,站在大殿上步步迫人的武穆侯,清冷的眸子四下一扫,“监察京畿防务,不为别的,一旦疏忽,便是视多少百姓安危于不顾,我薛明睿也不敢有半点私心,一心一意只为朝廷百姓,在场众君皆可证我。”
府外已经乱成一团。
老夫人问道:“老三呢?”
薛崇义还没应,就听外面有人来报,“不好了,几位少爷在外面打起来了。”
那婆子看向旁边的书童,书童哆哆嗦嗦地回道:“便是四爷、五爷、六爷学上的捎了信来,里面颇有一些污秽之言,四爷、五爷、六爷耐不住,小的们劝说了一阵,几位爷只说要去门前听听外面都说了些什么,谁知道听了几句架不住就甩了我们从后门出去了。”
四太太急于看到儿子,匆匆赶了过去。
容华抬头看到苏长久扶着个人从外面进来,那人捂着额头,虽然大雨下得紧,容华仍旧看到了他脸上的血迹。
怪不得亦宛每次找亦双回来都会说容华好话,容华还真的是……能陪着她出来就已经让她没想到了,还事事安排周到,要是没有容华,二太太那边叫薛明霭,她哪里敢再去多说什么。
我薛明睿在大堤上,再留下来的就是为难妇孺。说中了读书人的忌讳,就算是有人趁乱生事也没有理由再围在府门前。
薛夫人也安慰三太太,“别急,明英、明达到底是年长一些,不会乱来的。”
屋子里众人都舒了口气。
容华转头又向府门前看了一眼,这才敛目往老夫人屋子里去。
四太太王氏心已经乱成一团,四老爷虽然是记在老夫人名下的,听起来和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一样是嫡出的身份,但细揪起来还是庶子,他们四房不敢跟其他几房相比,只求这薛明哲将来能有了出息,走科举这条路。谁知道薛明哲顽劣得很,左翼宗学里待不下去,好容易求得明睿给找了西席,却又出了这种事,她出身书香门第,极知道文人的敝处,一旦落了什么口实,就像是被人在脸上刻了字,就别想在这条路上有出头之日。
容华正想和四太太说话,就听外面一阵喧哗,有人道:“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尤其是薛明睿最后一句话。
说着话钱氏也过来,平日里她胆子就小,看到府外的情况更是惊的手脚冰凉,坐在容华身边睁大眼睛听二太太、三太太说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双大眼睛偶尔看着容华,“明柏……”
旁边的牛婆子道:“是苏长久的大儿子苏友贵。”
薛明哲回去房里换衣服,四太太一边担心着儿子,一边担心四老爷。
三太太哭红了眼睛,“得了信两个人就跑了出去,带了身边的两个小厮,哪里来得及另叫谁,四弟妹还在前面看情形,我连忙到老夫人屋里来,”脸上都是焦急还不忘骂自己的三个儿子,“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信,就昏了头。”
三太太道:“和四叔一起出去了。”
其实她倒是想让那些人在府里下些功夫,这样至少能分担些薛明睿身边的危险,若是府里难下手了,所有的力气都会用在薛明睿身上。
容华也站起身跟在四太太后面,到了门口,看到了一身泥浆的薛明哲跨进院来。院子里的婆子连忙将手里的斗篷拿给薛明哲,四太太上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怜陈学士一生清廉,家里的摆设竟然十分简陋,哪里比得上这高门大院的侯府。
老夫人看着四媳妇紧攥着手帕的模样,看看旁边的容华,“你陪着你四嫂去前面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