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同上,页316c——319a〕 (苏格拉底向普罗泰戈拉介绍了他的同伴希波格拉底,普罗泰戈拉向他们叙述智者的来历以及智者之为智慧的教师。————编者)
〔普罗泰戈拉说:〕 苏格拉底,谢谢您对我的看重。因为一个外地人,到各个城市里走动,劝说各地的青年离开自己的亲人和故旧,不管是年老或年青的,来同他住在一起,一心想从他的谈话中受到教育,————这样的确应当十分小心;他的举止引起了很大的嫉妒,他乃是种种敌意和阴谋的对象;古时候,做这种事情的人害怕这种怨恨,便用各种不同的称号伪装起来,有的伪装成诗人,如荷马,赫西阿德,西蒙尼德,有的伪装成传教士、预言者,如奥尔斐和穆塞,有些人我发现甚至伪装成体育家,如塔仑丁的伊柯,以及现在还活着的著名的赫罗迪科,他的家乡原属麦加拉,现在是塞林布里亚,他是第一流的智者。你们的阿加托克勒自己冒充作音乐家,其实是一个杰出的智者;克安的毕托克来德也是这样;还有许多别的智者;他们都像我说的那样,采用这些技术作为伪装,因为他们害怕招怨。但是我不这样,因为我不相信他们达到了欺骗政府的目的,他们并没有蒙蔽住政府;至于人民,是没有什么认识的,只是跟着他们的统治者的愿望去做。逃跑以及在逃跑时被逮住是奇蠢无比的事,并且还会大大地增加人们的愤怒;因为人们除了用各种理由反对逃跑的人以外,还把他们看成恶棍;因此,我采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办法,自己承认是一个智者,是一个人们的教师;这种公开承认,我认为是一种比隐匿更好的谨慎办法。我也不是毫不警觉的,所以我希望能够靠天保佑不会因承认是智者而受到伤害。我现在从事这种行业已经好多年了————因为我的岁数算起来是很大的,比在这里的人都要大上一辈。因此如果你要和我讲话,我很愿意公开地在大家面前同你谈。
我〔苏格拉底〕猜想他是想在普罗迪科和希比亚面前炫耀一番,并且愿意把我们当作钦佩他的人拿给他们看看,我就说,我们为什么不请普罗迪科和希比亚及别的朋友来听听我们的谈话呢?
他说,很好。
……
〔大家都坐下来听他们谈话〕
我们都坐好之后,普罗泰戈拉说:大家都在一起了,苏格拉底,你讲一讲你刚刚说到的那位青年吧。
我答道:我再从头说起,普罗泰戈拉,我重新告诉你我来访的目的:这是我的朋友希波格拉底,他非常愿意与你认识;他愿意知道他与你交往之后会得到什么结果。我所要说的就是这些。
普罗泰戈拉答道:年青人,你要是与我交往,第一天回去的时候就比来的时候好,第二天就比第一天好,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好。
我听到这话就说:普罗泰戈拉,我听到你这样说,心里一点也不惊奇;尽管你年纪大,智慧多,要是有人教给你一些你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变得更好;但是我要请你用另外一种方式回答————我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一下。假定希波格拉底想认识的不是你,而是希望认识赫拉克勒亚的宙克西波那位青年人,这人不久以前是在雅典的,他去见他,就像见你这样,并且听见他说,就像听见你说这样:如果他与他交往,他就会每一天都长进,每一天都变得更好。假定他问他:“我会在哪方面变得更好,在哪一方面长进呢?”————宙克西波会答道:“在绘画方面。”再假定他去看特拜人奥尔泰戈拉,并且听到同样的话,而且问他:“我在哪一方面变得一天比一天好呢?”他会答道:“在吹笛方面。”现在我要你用这种方式回答这位青年和我,我是为他而提出问题的。……
普罗泰戈拉听见我这样说之后,就回答道:你问得好,我喜欢回答提得好的问题。如果希波格拉底到我这里来,他就不会受到别的智者惯常给学生受的那种罪;他们逃脱了各种技术的束缚,却被这些教师们拿住赶回到这些技术上来,要去学算术、天文学、几何学和音乐(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瞧了希比亚一眼);可是他如果到我这里来,他会学到他来学的东西的。这就是私人事务以及公共事务中的智慧。他会学到把自己的家庭处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在国家的事务方面作最好的发言和活动。
我说,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教给人政治的艺术,你答应把人教成良好的公民?
苏格拉底,这正是我所从事的职业。
4 〔柏拉图:“泰阿泰德”篇,页151d——153c〕 (苏格拉底与泰阿泰德讨论知识论的问题,涉及普罗泰戈拉的学说。————编者)
苏格拉底128:……你说知识就是感觉?
泰阿泰德129:是的。
苏:好,你说出了一种非常重要的关于知识的学说;这就是普罗泰戈拉的意见,不过他是以另一种方式表达的。他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你读过他的著作吗?
泰:读过的,读过不止一遍。
苏:他不是说,事物对于你就是它向你呈现的样子,对于我就是它向我呈现的样子,而你和我都是人?
泰:是的,他是这样说的。
苏:一个聪明人不会讲没有意义的话的。我们来了解一下他的话吧:同样的风在刮着,然而我们中间的一个人会觉得冷,另一个人会觉得不冷,或者一个人会稍微觉得有点冷,另一个人则会觉得很冷。是不是?
泰:很对。
苏:那么,风本身就是冷的或不冷的,还是像普罗泰戈拉所说的那样,风对于感觉冷的人是冷的,对于感觉不冷的人是不冷的?
泰:我认为是后一种说法对。
苏:那么风就应该对每一个人呈现出一个样子了?
泰:是的。
苏:“对他呈现”的意思就是“他感觉”。
泰:对的。
苏:那么,呈现与感觉在热和冷这个事例里是一回事,在一些类似的事例里也是一回事;因为事物之呈现(也可以说存在)于每一个人,就是像他感觉到事物的样子。是不是?
泰:是的。
苏:那么,感觉永远是对于存在的感觉,既然它是知识,它也就是无误的了?
泰:显然如此。
苏:天哪,普罗泰戈拉该是一个多么大的聪明人!他向你和我这些普通群众用譬喻说出这些意思,对他的学生们则秘密地说出真理,“他的真理”。
泰: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苏格拉底?
苏:我说到的是一个崇高的论证,在这个论证里,一切都被说成是相对的;你不能够正确地用任何名称来称呼任何事物,比方大或小,重或轻,因大的会是小的,重的会是轻的————并没有单独的事物或性质,而是万物都是运动、变化和彼此之间的混合所产生;这个“变化”我们不正确地把它叫作存在,但是实际上是变化,因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常存的,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你去问问所有的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以及其余的人,一个一个问,除去巴门尼德以外,他们都会同意你这个说法的。你去问问两种诗体的大师们————艾比卡尔谟这位喜剧之王,以及悲剧的荷马;当后者歌唱道:
“从海洋中产生出诸神,母亲是德蒂斯”的时候,他的意思不是说万物都是流动和运动的产物吗?
泰:我想是的。
苏:对这一支以荷马为将军的伟大军队,谁能武装起来与它交战而不显得可笑呢?
泰:真是有谁能呢,苏格拉底?
苏:是的,泰阿泰德;还有许许多多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运动是一切所谓存在和变化的东西的源泉,而静止则是非存在和毁灭的源泉;因为火与温暖被认为是一切其他事物的产生者和保护者,乃是从运动和摩擦中产生的,摩擦就是一种运动;————这不是火的来源吗?
泰:是火的来源。
苏:动物的种族也是以同样的方式产生的吗?
泰:是的。
苏:身体的健康不是因静止不动而破坏,因运动练习而长期保持吗?
泰:对的。
苏:心理的健康怎样呢?灵魂不是因学习和注意而得到启迪、改善和保持吗?学习和注意都是运动;在灵魂中,静止的意思只是不注意和不学习,当静止的时候,灵魂不是毫无所得,并且把学过的东西很快地忘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