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对的。
苏:那么运动是一件好事,静止是一件坏事,对灵魂和对身体都是如此?
泰:显然是的。
苏:我还可以补充说,风平浪静使事物破坏,狂风暴雨则使事物保存;我所坚持的最杰出的论证就是荷马诗中的金链,他指的是太阳,这个论证指明只有当太阳和星辰在轨道上运转的时候,一切人类的事物和神圣的事物才能存在和保持,如果受到了束缚,它们的运动停止了,万物就都毁灭了,也就像谚语所说的那样,上下颠倒了。
泰:苏格拉底,我相信你把他的意思解释得很对。
5 〔柏拉图:“普罗泰戈拉”篇,320c——322d〕 (普罗泰戈拉以神话的方式向苏格拉底说明他对人类社会的看法。————编者)
〔普罗泰戈拉说:〕 从前有一个时候只有神灵,没有凡间的生物。后来应该创造这些生物的时候到了,神们便用土、水以及一些这两种元素的不同的混合物在大地的内部造出了它们;等到他们要把它们拿到日光之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命令普罗米修和艾比米修来装备它们,并且给它们逐个分配特有的性质。艾比米修对普罗米修说:“让我来分配,你来监督。”普罗米修同意了,艾比米修就分配了。〔他给各种动物分配了必要的装备和性质〕 艾比米修这样做了之后,他不很聪明,竟忘了自己已经把一切要给的性质都分配给野兽了————等他走到人面前的时候,人还一点装备都没有,他手足无措了。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普罗米修来检查分配工作,他发现别的动物都配备得很合适,只有人是赤裸裸的,没有鞋子,没有床,也没有防身的武器。轮到人出世的指定时间快到了,普罗米修不知道怎样去想办法救人,便偷了赫斐斯特130和雅典娜的机械技术,加上火(这些技术没有火就得不到,也无法使用),送给了人。于是人有了维持生活所必需的智慧,但是并没有政治的智慧,因为这种智慧由宙斯保管着,而普罗米修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不能走进天宫里去,宙斯是住在那里的,并且有可怕的卫兵防守着;可是他偷偷地走进了雅典娜和赫斐斯特常常在里面练习心爱的技术的普通工作室,拿出赫斐斯特的用火的技术以及雅典娜的技术给了人。于是人便具备了生活的手段。可是普罗米修以后据说因盗窃被告发,因为艾比米修不小心泄露了。
现在人有了一份神的属性,首先成为崇拜神灵的唯一动物,因为只有人是与神有亲戚关系的;于是他就立起神坛,塑起神像来。他不久就发明了有音节的语言和名称,并且造出房屋、衣服、鞋子和床来,从土地里取得了养生之资。人类有了这些,一起初是分散地居住着,没有城市。但是这样产生了一种结果,就是他们被野兽消灭了,因为他们同野兽比起来是非常孱弱的,他们的技术只足以取得生活资料,不足以使他们具有与野兽作战的能力;他们虽然有食物,但是还没有政治的技术,战争的技术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后来自保的要求使他们聚集到了城市里;但是那时他们只是住在一起,并没有政治的技术,他们彼此为害,又陷于分散和毁灭的过程。宙斯恐怕整个人类会消灭,于是派遣黑梅斯131到人间来,带来尊敬和正义作为治理城市的原则,友谊与和好的纽带。黑梅斯问宙斯应当怎样在人们中间分配正义和尊敬:————是否应当像过去分配技术那样分配正义和尊敬,也就是说,分配给少数喜爱的人,让一个灵巧的人拥有足够的医术或别种技术为多数不灵巧的人服务?“我究竟应当以这种方式在人们中间分配正义和尊敬,还是把正义和尊敬分给所有的人?”“分给所有的人”,宙斯说:“我愿意他们都有一份;因为如果只有少数分享道德,就像分享技术那样,那么城市就决不能存在的。此外,再遵照我的命令立一条法律,把不尊敬和不正义的人处死,因为这种人是国家的祸害。”
著 作 残 篇
1 〔d1〕 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
2 〔d3〕 要想成为有教养的人,就应当应用自然的秉赋和实践;此外还宜于从少年时就开始学习。
3 〔d4〕 至于神,我既不知道他们是否存在,也不知道他们像什么东西。有许多东西是我们认识不了的;问题是晦涩的,人生是短促的。
乙 高尔吉亚
(公元前五世纪)
文 献 记 载
〔塞克斯都·恩披里可:“反数学家”,§65——87,d3〕 高尔吉亚在他的《论非存在或论自然》一书中接连建立了三个原则:————第一个是:无物存在;第二个是:如果有某物存在,这个东西也是人无法认识的;第三个是:即令这个东西可以被认识,人也无法把它说出来告诉别人。
关于无物存在这个论点,高尔吉亚是以下列方式论证的:如果有某物,这个某物就或者是存在,或者是非存在,或者同时既是存在又是非存在。可是,一方面,像他所主张的那样,存在是没有的,而另一方面,像他所断言的那样,非存在也是没有的;而像他所指出的那样,也没有存在同时又是非存在。所以什么都没有。
因此非存在是没有的。因为如果有非存在存在,它就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就它之不被了解为存在而言,它是不存在的,而就它之为非存在而言,它又是存在的。然而说一件东西存在同时又不存在,乃是矛盾的。因此,非存在不存在。再者,如果非存在存在,存在就不存在了。因为这两个命题是相反的,如果承认非存在存在,就得承认存在不存在。然而说存在不存在,乃是不可能的,所以非存在不存在。
此外,存在也不存在。因为,如果存在存在,它就只能或者不是派生的,或者是派生的,或者同时既是派生的又不是派生的。然而它既不是非派生的,也不是派生的,也非同时既是非派生的又是派生的,这一点我们将加以证明。所以存在并不存在。因为如果存在是非派生的(因此就应当从它开始),就没有任何开始。
因为一切产生出来的东西都有一个开始,但是那种按照本性说便是非派生的东西是没有开始的,既然它没有开始,它就是无限的。然而如果它是无限的,它便不在任何地方。因为它如果在某个地方,它所在的那个地方就是与它本身不同的,这样,存在就不再是无限的了。包容他物的东西比所包容的东西更大;然而没有比无限更大的东西;因此无限不能在某个地方。
当然它不是局限在自身之内的;因为局限它的东西与它所包含的东西是一个东西,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存在就二重化了,同时既是地方又是物体。因为所处的是地方,所具有的是物体。因此存在并不处在自身之内。所以,如果存在是非派生的,它就是无限的;如果它是无限的,它就不在任何地方;如果它不在任何地方,它就不存在。因此,如果存在是非派生的,它就从开始就不能存在。
当然存在也不能是派生的。因为如果它是产生出来的,它就或者是从存在中产生的,或者是从非存在中产生的。但是它不是从存在中产生的;因为如果它是存在的,它就不是产生的,而是始终存在。它也不能从非存在中产生。非存在不能使存在的东西产生,因为使某种东西产生的东西必须分享着存在。因此存在也不是派生的。
根据同样的推理,它也不能同时是非派生的又是派生的;这两个命题是互相否定的,如果存在是非派生的,它就不是产生出来的,如果它是产生出来的,它就不是非派生的。因此,既然存在既不是非派生的,又不是派生的,也不是派生的同时又是非派生的,存在就不能存在。
此外,如果它存在,它就或者是一个,或者是许多个。然而它既不是一个,也不是许多个,这一点我们就要加以证明。所以存在并不存在。因为,如果它是一个,它当然就有一个一定的量,或者它是连续的,或者它是一个大小,或者它是一个物体。在这些属性中,不管它所具有的是什么,它总不是一个,因为它既然有一个一定的量,就不能分成它的各个成分,它既然是连续的,就不能分,同样地,如果把它想成一个大小,它就有了可分的性质。如果它是一个物体,它就有这三种属性:大小,广度,厚度。然而说没有这三种属性的东西是存在,乃是荒谬的。所以存在不是一个。
另一方面,它也不是许多个。因为如果它不是一个,它也就不是许多个。繁多事实上就是单一的总和,只要取消了单一,也就取消了繁多。由此可以很清楚地见到,存在并不存在,非存在也不存在。
至于存在与非存在二者都不存在这一点,是很容易设想的。因为如果非存在存在,存在也存在,那么在有关存在的这一点上,非存在与存在便是一个东西。因为这个缘故,两者都不存在。因为我们已经同意非存在不存在,并且指出了存在与非存在是一个东西。所以存在并不存在。
然而,虽然存在与非存在是同一的,它却不能是这一个和那一个;因为如果它是这一个和那一个,它便不是同一的了,如果它是同一的,它就不会是两个东西;由此可知无物存在。因为,如果存在并不是非存在,也不是存在与非存在,而在存在与非存在之外我们无法设想任何东西,所以结论是无物存在。
应该以同样的方式指出,即令有某物存在,这个某物也是不可知的。因为照高尔吉亚说,如果我们所想的东西并不因此而存在,我们便思想不到存在。这个论点是有理由的。因为可以是我们所想的东西是白的,我们能够思想白的东西;也可以是我们所想的东西并不存在,因而必然得出结论:存在的东西是思想不到的。
说“所想的东西并不真实存在,存在是思想不到的”,这也是合理的,合乎逻辑的。至于所想的东西(我们应当理解它)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我们将加以证明。因此存在是思想不到的。至于我们所思想的东西并不真实存在,这是很显然的。
因为,如果我们所思想的东西真实存在,凡是我们所想的东西便都存在了,所以我们思想事物,乃是不可靠的肯定。这并不是因为如果我们思想一个飞行的人或一辆在海上行驰的车,便真有一个人在飞或一辆车在海上行驰。所以,说所想的东西是存在的,这句话并不真实。
此外,如果我们所想的东西真实存在,不存在的东西就思想不到了。因为相反的东西具有相反的属性,而非存在是与存在相反的。因为这个缘故,一般地说,如果存在被思想到,非存在便不会被思想到。然而这是荒谬的。因为六头十二足的女妖和吐火怪兽以及许多非存在都是被思想到的。所以存在是不被思想到的。
我们说所见的东西是可见的,是因为看到了它;我们说所闻的东西是可闻的,是因为听到了它;同样地,我们也并不因为可见的东西听不到而否定它,也不因为可闻的东西看不到而否定它(每件东西都有专司的感官,不能无分别地为别的感官所判别);所以,我们所思想的东西,即使我们不以视觉或听觉来感知它,也是存在的,因为它为特殊的标准所掌握。
因此,如果我们思想到一些在海上行驰的车子而并看不到,也应该相信实有在海上行驰的车子。————这是荒谬的。所以,我们既不能思想到也不能感知到存在。
同样地,当我们感知到它的时候,也是无法把它告诉别人的。因为如果存在的东西为视觉、听觉所感知,总之为各种官能所感知————在它被当作外在的东西而给予的同时;————如果可见的东西为视觉所感知,可闻的东西为听觉所感知,————怎样能够把它告诉别人呢?
因为我们告诉别人时用的信号是语言,而语言并不是给予的东西和存在的东西;所以我们告诉别人的并不是存在的东西,而是语言,语言是异于给予的东西的。因此,可见的东西既然不能变成可闻的东西,同样情形,反过来,因为存在是当作外在的东西而被给予的,对于我们,就不能真正地有语言。
由此可见,语言不能传达给别人。然而,语言是随着从外界刺激我们的事物而产生的,亦即随着感性事物而产生的;由于事物与体质的接触,才产生了转达这种性质的语言;由于颜色从外而来,才产生了转达这种颜色的语言。如果是这样的,那么,便不是语言传达我们之外的东西,而是我们以外的东西表达语言了。
当然,决不能说可见的东西情形与可闻的东西是一样的;由于语言是给予的东西,是存在的,所以它不可能向我们表达给予的东西和存在的东西。因为语言如果是所给予的东西,它便与其他给予的东西不同,最低限度,可见的物体是与语言不同的。因为我们用来感知可见事物的手段是异于用来感知语言的手段的。所以语言不能向我们表明大部分给予的事物,这些事物也不能向我们相互表明它们的性质。
这些便是高尔吉亚所提出的困难,他尽可能地使对真理的证明消失不见。因为非存在既不能被认识,也不能自然地传达给别人,对于它也就不能有证明存在了。
丙 其他智者
文 献 记 载
1 〔亚里士多德:“修辞学”,第一卷,第十二章,页1373b〕 就像〔智者〕阿尔基达马在他的“麦森尼亚演说”中说的那样:……
我们应该做或应该不做的行为,也按照其影响及于全社会或及于某一社会成员而分为两类。从这个观点,我可以用这两种方式中的任何一种做出正义的或不正义的行动,————或者是对一个一定的人,或者是对社会。犯奸淫罪或殴人罪的人是对一个一定的人做坏事;逃避兵役是对全社会做坏事。
2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一卷,第三章,页1253b〕 另一些人〔智者〕断言主人对奴隶的统治是违背自然的,奴隶与自由人的区别只是因法律而存在,并不是自然的;因此妨碍自然是非正义的。
3 〔同上,第三卷,第九章,页1280b〕 法律只是一种约定,正如智者吕科弗隆所说的那样,只是“一种互相保证正义的约定”,并没有使公民善良和正义的实在力量。
4 〔亚里士多德:“论智者的驳辩”,页256a〕 智者的技术就是毫无实在内容的似是而非的智慧,智者就是靠一种似是而非的智慧赚钱的人。132
5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第四卷,第二章,页1004b〕 智者的学说是一种貌似哲学而并不是哲学的东西。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