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垣正在殿门前被采薇刁难,恰这时,妘楸自外面归来,见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叉腰很得威风,一个提剑倒显喏喏,着实看着有趣,她缓步登上门阶,劝抚采薇,“方将军往来都是公务,昨日他非是有心难为你们,你们此后也不好处处与他作对!还要赖他看护不是!”
妘楸一壁说,一壁将手中竹篮交给迎上来的薰儿,叮嘱她,“此物果中有核,核中有仁,我要用的惟是那一点点仁儿,故你先将这些外围耐心剥除,至于如何捣碾我另外再细细说与你。”
薰儿儿接过竹蓝,未及应话,一旁方垣却道,“夫人又去采药了?夫人一边承诺我王可以搬走这些藏药,一边又偷偷去采回新的药草,如此阴奉阳违,是否有负我王深情?”
妘楸讶异,将要作答,却被一旁薰儿抢话,“方都尉好大官威!竟敢跑来琅华殿上质问夫人?请问这也是王命吗?是王上早起时自己说伤口着实痛得厉害,央问夫人可有办法!夫人这才披风踏露往那鹿苑里寻找药材。你知这铁壶子有多难寻,此物本就稀有,其果又生于荆棘……”
“好了!”妘楸将她喝住,言语带笑,“薰儿又要借故卖弄了!我知你学成,可也不必到处显摆。”
薰儿微有窘色,撒娇道,“夫人只当是检验我等还不行吗?怎还不许人说话?奴婢随夫人学了这一身本事,奈若何竟全无用武之地!如今费心收藏的药草也要搬走了,以后日子还有何趣!”
“求王上放你出宫啊!你不是终日盘算出去了便要开一间药铺吗?由的你狂!”采薇一旁打趣。
薰儿还嘴,“开药铺怎么了?开药铺那也是济世救人!行得是大善!旁人还修不来这功德!”
妘楸笑笑,由得她们嬉闹也不干涉,而是转头看向方垣,“总还是要辛苦你,将这些药箱送出。”
方垣连忙摇头,“臣非是来搬运药箱的,臣是奉了王上口谕来请夫人……请夫人往朝堂听政。”
妘楸又是讶异,看了方垣片时,即心下了然,喃喃道了声,“原是这样……”即回头望向琅华正殿,彼时晨光刚好透过窗棂,染就一室煌煌,过往种种如地上光影斑驳,恍恍乎历历在目。
方垣请她更换朝服,妘楸摇头,“未曾有朝服。”倒是有王后加冕的礼服缝制了一半,蔚朔曾捧来向她炫耀,她亦抚过那些金缕线、锦上花,只觉触手太过厚重,凭她幽谷闲人,实不堪负!
妘楸步下门阶,采薇又追上来,大约是觉察异样,惶惶追问,“夫人还未用早膳,是要去哪里?”
妘楸笑笑,“去见王上。不必忧心。今日诸事繁杂,你们定要将这殿上打扫干净才好。”
方垣护送妘楸出了琅华宫,往朝堂上来,路上,终于忍不住开口,“林将军又传回第二封急报,称静姝公主已入皇廷,唯恐性命存危,故谏言我王陈兵柏谷关。朝臣知悉,群情激愤。”
“原是这样。”妘楸淡淡应说,又问,“激愤为何事?是为玉室屡涉东越之政?还是为玉室强拆蔚青之盟?还是为陈兵柏谷关之策不足以保东越之安泰?想来都不是。尔等蠢物。”
方垣惊诧,不觉停了脚步,心中又疑又忿,远远看着那女子一往无前的背影,竟有几分茫然。
“夫人是否有意使东越与玉室成对峙之势?陈兵柏谷关是否是夫人乐见之局?”方垣追上来问。
妘楸笑笑,看也不曾看他,淡然答说,“是否——我只与你析说清楚,就不必再往朝堂上去了?”
方垣赧然,想了片时,重又说道,“我王口谕是——去与不去朝堂,但凭夫人心意,不作强求。”
妘楸这回倒转头瞥他一眼,戏谑着言,“你王是抵挡不住,故请了我去做他的盾牌。我若坚不可摧,他必与我同进;我若露了破绽……”妘楸冷笑,又看方垣,“欺他最甚实则是尔等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