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听松尾一番情满理正的说辞，已明白自己的完美计划彻底失败。交代他从走横山，回去后去商会报到，可自由行动，主要识别所见过的游击队。她估计明天老师要来，游击队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漏网的川军也会寻机复仇。见松尾窜进树林，她步履蹒跚地要过阳山坳。

丁杰出树林，拉着脸问她是什么人？要去哪儿？

晴子略显慌张地迎上去，笑道：“长官，我是村里人，要去县城，这是游击队时队长开的路条。”

丁杰看也不看，呵斥：“这儿已是国军的防区，游击队路条不行，回去！”

肖阳闻声出了树林，问怎么回事？看过路条对丁杰说：“算了，我们的任务是伏击鬼子，给游击队一个面子。”

晴子跟着士兵拐弯抹角地过了阳山坳，扭头看看两边山脚下都是国军，忙钻进树林。

八

小林办公室被他摔盆砸罐，无处下脚。川岛茂和田岛站那儿垂着头，等他责难。

田岛沮丧地说，现在还不能言败，补救办法还是有的。比如说，这些劳工被劫后的去向，能抓回的立刻抓回。不能抓回，赶快在城里再抓一些补充。

小林认为可行，让田岛去喊晴子过来。

田岛说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接到晴子小姐的信息，刚才有人报告，她带去的军犬一条腿负伤，不吃不喝直呜咽。

川岛茂估猜，定是晴子小姐跟踪游击队暴露，应该带军犬去追，迟了就来不及了。

小林一拳砸在桌上！他要不顾一切地救回妹妹，夺回劳工。

电讯官送来晴子的电报：妹已脱险，劳工在独山村。午后全部释放，路有埋伏。

小林立刻命令川岛茂赶紧派人封锁城南山道，见到青壮年便抓。又安排人去接回晴子。

晴子坐在三轮摩托里路过青山岭转弯处，被树林里飞来的子弹击中左肩，直接送野战医院。摩托车士兵报告，袭击之人蓬头垢面，可能是游击队。

小林匪夷所思，游击队既然放她，为何还要袭击妹妹？

九

第二天上午，整个县城已戒备森严，巡逻队加强巡逻，侦缉队悉数出动，便衣暗探密布城里大街小巷。

小林听川岛茂报告典礼现场和就餐都安排在警备队，很满意。这样可确保老师之安全，半个小时会议结束，十一点半即可就餐。

松尾个小人瘦，走在哪儿都不起眼。他仗着晴子的许可四处溜达，转一圈来到茶馆门口，盯着街上行人。

典礼结束，佐藤拉着脸，双手杵着军刀，瞪着对面站着的小林等三人责问，为何让晴子干前线士兵的事？她是情报精英，对帝国的圣战非常重要。他之所以同意小林的调回请求，是指望他当哥哥的能照顾好她，让她在情报战线再创辉煌！

正在佐藤余怒难消之际，晴子吊着胳膊进门鞠躬道：“晴子拜见老师。”

佐藤见负伤的她很惊讶，但他知道女弟子很倔犟，劝慰她振作起来，不要有挫败感。

她听罢很感动，说她想单独向老师报告一下情况，佐藤点头拉她坐下。

小林跟张翻译官等来到走廊，张翻译官安慰小林不要在意，大佐这两天也为劳工之事焦头烂额。几个县抓到的六百多名劳工，有四百多被地方武装劫走，剩下的一百多在城里闹起了暴动，逃走了一大半。

听了这话，小林脸上才泛出些笑容。见老师要去看妹妹商会办公室，随即上前带路。

一行人来到商会门口，佐藤看街上两边的人员挥舞着鲜花和小旗，喊着欢迎之词，脸上露出了常有的笑容。摆出领袖般的架势，朝欢呼的人群招手致意。事先安排的商会筹备人员点响了爆竹。霎时，鞭炮齐鳴，热闹非凡。大家喜笑颜开地鼓着掌。又放起了大双响，“呯—--啪”。

晴子看热闹的差不多了，和张翻译官先转身进了门，再恭请佐藤大佐移步。

佐藤也绅士般地点头，刚转身便跌倒在门里。接着，佐藤随从、川岛茂也跌倒在佐藤的身边。

晴子见老师肩上冒血，再看倒在旁边的二人胸前喷血，立刻反应过来，喊抓刺客！士兵架起佐藤进屋。

街上的人群又响起了枪声，两个便衣和一个高个男子扭打，使劲地夺下他手上的匣子枪。

高个男子一边挣扎，一边喊：“快走，不要管我！快啊！”

又上去两个便衣，将高个男子扭住绑上。田岛走到被绑的高个男子面前打量。

便衣报告，说他是为了掩护刺客，打死了松尾。

枪击事件让小林惶恐至极，紧急送走佐藤，让手下处理川岛茂等人的后事。回到办公室已感身心疲惫，沮丧地靠在椅子上闭目思过。

晴子安慰哥哥，说老师只是肩头擦破了皮，芜湖医疗条件要好得多，没有生命危险。大佐表示不怪哥哥。

小林自责说，老师怪不怪，他已无所谓。他不能原谅自己。问被抓之人招了没有？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她闷闷地说：“川军连长，叫周长庚。各种酷刑都上了，就说这句话。”

小林问：“这样说反而引起了我的兴趣，越是骨头硬，越要拿下他。这对摧毁中国人的精神支柱和抗战意志意义非凡。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是还有个同党吗？”

晴子泄气地说：“跑了，大街小巷都搜遍了，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其实，我也不信国军队伍里有铁人，这次还真遇上了。办法嘛，也不是没有。阳刚之人唯阴柔应对，中国人不是讲究阴阳中和么？他能不能过掉妹妹这一关，还很难说。”

小林察觉妹妹似乎准备孤注一掷，忙说：“这个办法可行，但妹妹不能亲自上，我不能为个中国人，毁掉妹妹一生的幸福。让你的曾子萍妹妹上怎么样？她不是已在商会上班吗？顺便再试她一次。她在商会干什么？”

晴子微微点头后说：“我想测试她，让她干电台监听，她却只愿站柜台，不像刻意回避，更像兴趣所在。也好，那就再试她一次，如她能为帝国献身，我就重用她。只是如何面对傅来弟弟呢？”

十

晴子想着哥哥的建议，心里确有对不起傅来弟弟的愧疚，还是准备亲自上，不行再让曾子萍上。她来到刑讯室，见周长庚昏死在那儿，示意士兵设法弄醒。又是一捅刺骨的冷水泼过去，周长庚微微睁开双眼。

她让士兵给他换上干棉衣，带到一个温馨的大房间。

周长庚裹着日军大衣进门一看，圆桌上摆了几大碟，有烧鸡，板鸭和干切牛肉等，还有一瓶日本清酒。脸上虽显露不屑，肚子里却在鼓动、抗议。

晴子脸颊绯红，客气地邀请上座，单手费劲地打开酒瓶盖，为他斟酒，又将烧鸡腿放他碗中。她要尽力表现出对他的诚意。

周长庚被捕后早已抱着决死之心，换衣服之时估计要被枪毙。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吃到如此好的大餐，心说反正一死，老子不吃白不吃，死也不当饿死鬼。坐下即动手，先干掉杯中酒，抓几片干切牛肉塞嘴里，无所顾忌地大声嚼着。又自斟一杯灌下去，这才打量着眼前呆看着他的晴子。

晴子看他不管不顾地吃喝，心里窃喜。看来已有温馨谈话的氛围，便说：“周大连长，让你受苦，我心中也痛，这样不好么？我坚信人与人之间的和解有很多办法。我们双方都退一步。我对你的要求并不高，一不要你提供情报，二不要你去杀同胞。只要你同意归顺大日本皇军，荣华富贵任你选。当然也包括美女由你挑，可以吗？”

周长庚瞥他一眼，又继续闷头吃喝。

晴子对他的冷淡有些灰心，但脸上仍带着笑容。换一种口气说：“你我有缘啊，我还得感谢你引导皇空军轰炸独山村。”

正胡吃海喝的周长庚停住了，他依稀记得独山村遭鬼子飞机轰炸之事。当时游击队已有结论，都认为是迟春生引来了飞机。现在，眼前的女人为何说鬼子飞机是自己引来的呢？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没想到吧？还记得上个月初，你从后山回独山村吗？对了，好像背着电台，还有个小妹妹陪着你。你引导我，我引导了皇空军。”晴子得意地看睨着他微笑说。

周长庚万万没料到，鬼子的飞机是自己被她跟踪引来的。他克制住心中的怒火，仍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