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卫国、余南山和董保民见秦大富回来给予英雄般的接待,郝卫国亲自泡茶倒水。
余南山边打烟边问秦大富,是不是埋的踏板雷炸的?秦大富点头说,踏板雷真厉害,第一辆过去,第二辆就炸了,可惜没炸到鬼子的军火车。
郝卫国惊讶地放下茶杯问:“没炸到军火车?城西的军火车不是你们炸的?”
秦大富惊叫,城西往前走是宣县,不应该呀。
董保民没想到事情会弄的如此尴尬。郝书记带来鬼子军火车被炸的消息,他就开始自鸣得意,这次行动他慧眼识珠,终成正果,连忙布置会场庆贺。
余南山看他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很是张扬,心里清楚,他是在为自己庆功。现在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偷眼看他已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嗯,此刻正是本道体现素质的时候。便说不管是不是大富炸的,反正鬼子的军火没了,大富这边还炸死几个鬼子,值得庆贺。
郝卫国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赞这次行动没伤一根汗毛,打死了几个鬼子值得庆贺。马上打听一下城西军火车究竟是谁炸的。
余南山看郝卫国心情不错,上前轻声道:“郝书记,我最近心里很累,能否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我几斤几两你是清楚的。要说拔个碉堡,打个伏击没问题。打鬼子脑子不够用。”
郝卫国瞥他一眼,问批评几句想闹情绪?余南山吐吐舌头,抓抓头。
董保民后悔场面弄大了,又不满地瞅瞅秦大富。秦大富也知道他不高兴,心里疑惑到底是谁干的?任谁也不会想起在城西伏击的呀。
董保民忽然想起时郎中,担心这次又被他撞上,问大富能否肯定时郎中到了陶庄?听秦大富说亲眼看他进村才离开的,轻嘘一口气。
四
肖阳、周长庚及时光被带到营部,独立营营长张本兴,副营长倪发家热情接待。
看肖阳跟张营长进了大门,时光开始打量周边环境。大门前两个岗哨一身新军装,手握汤姆枪立在那儿,像看门的石狮。耳目一新的感觉令他羡慕不已:这样的军队和装备,才能跟鬼子刀对刀,枪对枪的干,看来自己找国军找对了。悠闲地晃到卫兵跟前,微笑着打听是否知道陈耀祖副团长现在何处。卫兵盯了他一会,问打听这事干什么?时光解释,自己是广县城“著名郎中”,之前曾给陈副团长开过方子,想找他问问有没有效果。
卫兵听罢,转身进了张营长办公室,回来后站回原位,看上去没打算理睬他。
时光自感没趣,忽然发现曾子萍背着电台进了树林,估计她要给鬼子发报,便跟了过去。
三五成群的士兵拢着袖子懒慵地晒太阳,帐篷内传来牌九“啪啪”的碰撞声,另一个帐篷里传来喝酒猜拳的吆喝声。怎么会这样呢?他很不解,正准备进树林,曾子萍背着电台出树林,直接跟周长庚嘀咕。
时光跟周长庚打听她讲了什么?周长庚随意的说,她跟几个友邻部队没联系上,可能是山里信号不行。
张营长听哨兵报告时郎中来了兴奋异常,拿起电话要通芜湖又转屯溪,话筒里低声嘀咕一通后,要肖阳接电话。就在两位营长交接电话时,倪副营长快速揭开瓶盖试试水温,跟着喊勤务兵泡茶。他是个公子哥儿,胸无点墨却官瘾十足。年初在师部任参谋长的舅舅授意下,伙同当时的副营长张本兴扳倒营长侯中磊,最后如愿以偿,当了上尉副营长。高兴之余去了县城和睦照相馆,想寄照片让家人高兴一下。照相馆老板禾木得知情况后,请他去了馆子,酒足饭饱后禾木告知,他家人已被人控制,想救人他可以帮忙。他根本没信禾木的鬼话,第三天便有人送来照片。照片上有几个蒙面人持刀站在跪着的家人背后。他惊的目瞪口呆,只好去见禾木,遂被禾木轻松拿下。禾木给他的任务是寻机掌握独立营。张本兴接待肖阳时,他看机会来了,准备嫁祸川军营长,再假日本人之手灭口。他想,半个月后老子就是这儿的主人。
肖阳不知跟谁通话,心怀忐忑“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一个略感熟悉的声音:“是老同学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欢迎英雄归队。”
肖阳听出是他武汉军校同学徐亚东,“哦,是徐兄?你在哪里?”
“我刚到屯溪,祠山岗一仗你英勇无畏,摧毁了鬼子辎重车队功不可没。听说你脱险,我就多方打听!我要在屯溪待几天,张营长马上派人送你来屯溪面叙,顺便在长官面前给你推荐一下。你的手下暂留独立营履行必要的审查,结束后要去泾县。刚才张营长说,与你一道的是广县城里的时郎中,他的药铺是共党联络站。他本人之前在杭州和共党过往甚密,还和日本间谍有合作,战前就曾令广县组抓捕,被他溜掉了。暂时不要惊动他。好了,我马上去见上峰,请将话筒给张营长。”
肖阳坐那儿闷头喝茶,心中却惴惴不安:姓徐的为何幽灵一样盯着自己?弟兄们死里逃生还要审查送走?自己去屯溪,肯定是再难和弟兄们相聚。还有,时郎中进村时提示队伍中有敌特,徐亚东却言之凿凿说时郎中是汉奸,到底谁是汉奸、敌特?若稀里糊涂让军统带走他,我如何向他父子交代?
张营长放下电话坐回沙发,呷一口茶水,悠闲地告诉肖阳,车子一会儿就到。
肖阳放下茶杯,来到门前和周长庚耳语几句,若无其事地回了张营长办公室继续喝茶。
门外按喇叭,肖阳在张营长的陪同下上了车。周长庚等几人拦在车前,说游击队救了三十多川军兄弟,怀疑他们中间有日本间谍,要长官前去认领,言明只交川军。
肖阳说:“长官找我有事,请张营长代劳吧。”
周长庚说游击队跟独立营有宿怨,张营长不一定能领回来。看肖阳没有下车的意思,枪顶脑门,说这些兄弟都是死里逃生,务请长官前去相救。
“周连长,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周长庚语气坚定地说:“长官,你若不救会寒弟兄们的心,我已死过一回了,救不救?”
肖阳无奈地问张营长来回需要多少时间?张营长看了刚才的一幕十分感动,此刻他非常理解肖阳的犹豫,热情的建议:“车子一段路可少跑两个多小时。这样吧,你九死一生的部下,现在不会相信任何人,为保存党国力量,我派车送你们一截路,伤员……”
“张兄,伤员来回颠簸不好,按照你说的路程,凌晨就能带回来。请代为报告,就说我肖阳一定不辱使命,接回这些抗日英雄。”
他们不会一去不回吧?心思缜密的张本兴担心的念头一闪而过。不会的,有老同学关照,他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如果他们不回,又何苦找过来?可是,万一要是遇到情况回不来呢?他们去的是敌占区,谁能保证这一去不会遇到麻烦?那样的话伤员留下来我咋办?
“请贤弟放心,我让卫生兵带上药品跟你们去。我有个不情之请,请时郎中留下。”
时光感觉他面熟,心生亲切,听他要留下自己兴奋的问:“能见见陈耀庭副团长么?”
“他死了。”张营长冷冷的说。时光一愣,看来老郝讲的是真的了,他还想问问爱人的死因,看他不睬不理的神态打消了问下去的念头,准备留下慢慢打听。
肖阳估计徐亚东要逮捕时郎中,跟张营长耳语:“我们还指望他回去说情呢,留下他游击队肯定要误会,不要让人家将破坏抗战的帽子戴在头上哦。”
张营长犹豫一下,说那就等大家回来再说吧。
五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停下,肖阳一问才知道车子开不动了,看看疲惫不堪的伤员命就地休息。曾子萍打开电台继续联系友邻部队,发觉有信号操作起来,结束后呆在那儿。
肖阳问什么情况,曾子萍苦着脸,说刚才监听到可疑信号,但无法译出。
肖阳问司机车子何时能修好,司机说这车是新的,不可能有问题,到现在还没查出原因。
肖阳决定不等了,要卫生兵留下药随车回去。问时光去独山村还需要多少时间?
时光四周看看,很不高兴地说还有四个多小时的路程,牢骚道:“张营长已同意我留下,你拉我回来也领不走人,游击队不会给我面子的。”
周长庚头直甩,数落他:“真是个瓜娃子,张营长说你是日本间谍,要送你去屯溪交给军统审讯,肖营长救了你!”
“啊?”时光惊诧,茫然地环顾四周。风停树静,晚霞的余晖洒过来,在林子里溅起几串扑朔迷离的光晕。美丽的风景与他灰暗的内心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顿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慨。沮丧中想,他们还想回陶庄?我只剩单干一条路了,徒弟已去联络师兄弟,两股人马汇合就宣布,必须想个法子留下他们。他在岔道停下,称先回去跟父亲报个平安再去独山村。他担心肖阳领了人会跑路,不想带他去独山村。
肖阳非要先去独山村领人,再去后山洞谢恩。一行人顺着马路前往独山村,侦察的士兵报告,前方发现游击队。
肖阳拉时光隐蔽观察,马路两旁约有三十多个便衣正散开隐蔽,便说:“时郎中,看样子游击队是想打我们的伏击,你如何解释?破坏国共合作的罪名,游击队背定了。”
时光也奇怪,老郝不是讲国共合作了吗?为何还要打自家人的伏击?一看更疑惑,游击队三个分队六个正副分队长他认识四个,不认识的二分队副老金已牺牲,三分队副老李去了四方村,为何带队的都不认识?他决定前去问个明白,问肖阳去不去?
肖阳放下望远镜说情况不对,这伙人有迫击炮,不像游击队。问时光去后山洞怎么走?时光指了指树林,说插过去上另外一条山道。肖阳朝后挥手。
时业祥见儿子回来显然很高兴,问了他一些情况后开导儿子:“你对国军不了解,讲起来是政府的正规军,其实良莠不齐。你晓得城西胡家药铺大儿子胡斌就是个泼皮混混,竟当了国军官,你没看他回来耀武扬威的样子?连高振庭求见都不睬。我估计你两年前被土匪暴打,可能是他使得坏。以你的秉性,能跟这样的人相处?不要犹豫了,去跟郝书记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