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警官把我搀扶起来，又走到龙正午身边，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龙正午道：“不错，她是这么猜测的。”他将腰间的竹筒盖子拔去，一道灰雾喷出之后，那些他养的野鬼就出现在了屋内。他和野鬼说了几句，让它们去找阿玛和石老太，那几只野鬼迅速飞出，去找阿玛去了。

我和他在屋子里缓了好半天，李警官从外面跑回来，凝重道：“没找到，不知道跑哪去了。”

龙正午表情落寞，我出言安慰他，道：“石前辈一定会平安无事，你……你放宽心。”龙正午苦笑一声，摇头道：“她已经不成啦。”说完这句话，他长叹一声，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道：“她刚刚给我说，她过不了今晚啦。”

“她前两天不是已经快恢复了吗？为什么忽然间就这样了？”我惊讶道。

李警官问道：“难道是哪个阿玛做的鬼？”

龙正午摇头，道：“她的身体因为炼蛊，早就已经达到了极限。这十几年来，若非是有大巫师相助，她恐怕早就已经……”他顿了顿没有说完，继续道：“大巫师过世之后，她本来想追随着去了，可枯木洞的预言还未实现，陈双又被发现有问题，让她不得不坚持到最后一刻。幸好，幸好让她在临终前遇见了你，”龙正午眼中带有一丝感激，“小天师，你来了，她也可以解脱了。”说罢，他将头抬起，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从眼中流淌下来。

我宽慰他道：“你不要这么伤心，她是被阿玛抓走的，阿玛是陈双的人，等会儿钟叔将陈双抓回来，一定能问到阿玛在哪里。到时候……”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到时候就算是石前辈不成了，她的遗体我们一定也能带回来！”

胡、李二人不知他和石老太的关系，还道龙正午无缘无故如此哀伤，颇有惺惺作态的嫌疑，俩人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怀疑。

“她已经服了蛊毒，本来就抱着回不来的必死决心。”

龙巫师，你……你说什么？”胡警官惊骇道，“石老太……石老太服毒自杀？”

“对她来说，是服毒。但对山鬼们来说，是解蛊毒。”

此言一出，我们惊呼出声，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道：“你的意思……石老太是准备让山鬼将自己吃了？”龙正午凝眉点头，泪水终是簌簌落下。

胡、李二人对望一眼，一来对石老太舍身取义的精神所感动，二来大概也能理解龙正午为何会表现的这么激动了。李警官拿出一根烟想递给龙正午，但想起龙正午不抽烟，将烟转头递给了胡警官，自己也取出一支点燃，长长吸了一口。他们虽然佩服石老太，但远没有龙正午这般伤心难过，时间一久，李警官先是忍不住，不耐道：“行了行了，我们大家都敬佩石老太为人，但也不至于像你这样伤心欲绝吧？你要是做给枯木洞的人看，我能理解，你表现给我们三个和枯木洞毫无干系的人看，又有啥用？”

龙正午茫然地望着对方，眼中神色变了又变，我在旁道：“你误会他了。”我和龙正午对望一眼，道：“龙巫师其实……其实是石老太的儿子。”

李警官夹住香烟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尴尬至极，他将自己下巴伸出来，用自己夹着烟的手扇了自己两巴掌，歉然道：“龙巫师，那个……我……我失礼了，你不要介意。”说罢，他掏出枪躲到了门外去。

胡警官一拍大腿，对我道：“我早瞧出来了。你看看这几天，龙巫师将人家石老太照顾的多好，非亲非故，谁能照顾的这么周到？咱龙巫师是什么人物？上金牛寨的这个，”他对着龙巫师竖竖大拇指，“他咋能干非奸即盗的事呢？”说着，干笑两声，掏出枪也走了出去。

龙正午等他们都出去，抬起袖子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揩去，摇头笑道：“你师父教你‘舍身取义’的道理，我本来也不是十分坚定的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但现在……我老太亲自给我上了这堂课，我相信你师父的大仁大义，所以也相信你一定能像你自己所说的那般，舍己为人。”

我心怀歉意，道：“对不起了。那个重生蛊不能给她……”

龙正午苦笑道：“她就怕你拿重生蛊来救她。她说自己心意已决，让你不必将东西浪费在她身上。她叮嘱你，让你一定保管好这东西，等到日后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使用。”他站起身，坚定道：“我们去杀山鬼。”我虽然下巴阵阵肿痛，但见他说得这般认真，当下答应，拿出桃木剑，与他一道出了阿玛家的屋子。

枯木洞现在乱成了一片，我对他和胡、李二人道：“我去那上面劈山鬼，你们帮我打掩护。”我提气纵身而起，飞上一个屋子的房顶。他们紧随其后，敲开了那家人的屋门，从二楼的窗户外爬上了屋顶。

他们三人将我围在正当中，我手举桃木剑，看到远处屋顶上攀爬着的山鬼，嘴中念咒，手里掐诀，桃木剑一指，当即引了一道天雷劈将过去，那山鬼瞬间化作一团火球栽下了屋顶。

皓月晴空，蓦然间雷声大作，引得枯木洞的人纷纷惊呼出声，胡警官喜道：“大家以为是天神庇佑，现在正在高声祈祷。”他回头冲我点头，“青山，真有你的！”话音甫落，又是一道天雷劈出。

一时间，枯木洞上空五色天雷重重叠叠，不绝于耳，山鬼如野猪身上的虱子一般，从寨子里的小径上奔逃远去。猎人们压着一肚子火，见这群山鬼开始溃逃，追着山鬼的屁股，砰砰砰地打响了手中的火药枪。女人们点燃一串串爆竹，噼里啪啦声也是不绝于耳。山鬼们的嗷叫已经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呜呜咽咽的哀嚎，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疯狂逃往后山去了。待得再也看不到山鬼，寨子里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西乃打着火把，领着众人开始在寨子里搜寻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寻到我们所在的房屋脚下时，看到我们四个坐在屋顶，冲我们挥了挥手走了。

李警官看着下方人群前西乃的背影，道：“什么嫡传不嫡传，我看这西乃倒也算个合格的族长。临危不惧，遇事不乱，也算是个领导人物。”胡警官撇撇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他的确有那么两把刷子。”他回头看了大伙儿一眼，“他伙同族人打伤我的事情，我就暂且不追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