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我问道。

龙正午抬眼望着我，样子有些犹豫，又有些惧怕，道：“是枯木洞的大巫师。”

“你放屁！”钟叔喝骂一句，一把将他的衣领揪住，“他们自己寨子里有大巫师，还会请你去做法？”

“我说的是实话！”他看向族长，道：“族长，你跟这位钟警官说说，我去枯木洞，是不是他们的人请去的？”

“毕摩说的没假，”族长沉声道，“上月的确有枯木洞的人来请了。”

“你跟这人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怕他，是你们有仇？”

“哪有什么仇怨，”龙正午摇头叹息一口，“这人过来就是来找东西来了。”

“找东西？”

“上次去枯木洞，石老太悄悄交给我一样东西，让我替他们好生保管。”龙正午见我们不甚相信，继续道：“枯木洞这些年一直在内斗，我过去跟他们的大巫师学过几年巫道之术，算是大巫师的徒弟，石老太一直比较敬重大巫师，所以她这方的人和大巫师的关系比较好。”

族长在旁给他作补充，道：“石老太就是你们嘴里的草鬼婆。”

“她说那东西是枯木洞的传族之宝，只有每一任的族长才有资格持有。还说现在的枯木洞情况复杂，她已经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了，不知道自己身边谁能相信，所以只能先将东西放在我这个外族人手里，等寨子里的局势稳定了才让我再还回去。”

钟叔打断道：“既然东西这么重要，就算你关系再好，终究也是外族人。”他还是对龙正午不甚相信。

上金牛寨的族长沉吟道:“过去枯木洞的族长还活着的时候，我们经常见面，从他平日里和我交流沟通的话来看，他是非常器重，也非常信任我们的毕摩。就我本人来说，我是非常信任我们的毕摩的。”

龙正午也对钟叔三番五次的质疑自己而心生不满，他皱着眉头不满地看了一眼钟叔，原本就十分丑陋的他皱起眉头的样子更难看。

“先前在寨子里，我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也是因为心情不好。傍晚我下山赶尸，半路上遇到人来捣乱，那些混账不厌其烦的骚扰我，”他把自己肩头的衣服掀开，露出一团团淤青，“这就是他们打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养的几只鬼放出来，将它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族长愕然，问道：“知道是谁捣乱吗？”

“我想是枯木洞的。”他面露一丝难色，继续道：“我也是心中有气，所以刚刚才将枯木洞用蛊来害人的事情跟你们说了。如果他们不来骚扰我，不来招惹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也不会和你们说他们害人的事情。”

钟叔将信将疑，把对着龙正午的步枪移开，示意他继续说。

“我那位师父，既是枯木洞的族长，也是他们的大巫师，他老人家于三年前过世之后，枯木洞就乱成了一团散沙。现在的枯木洞至今也没有选出一个组长，搞得乌烟瘴气，四分五裂，整日喊打喊杀。那些要求另选族长的家伙，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获得只有族长才能保管的东西。”

“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钟叔迫不及待想知道，我也非常想了解，这让整个枯木洞的人都觊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一百年前，枯木洞的一位老族长用凤凰血炼制的重生蛊！”

“凤凰？重生蛊？这不扯淡吗？”钟叔和我对望一眼道。

“是真的。”上金牛寨的族长道，“我们周围一些族人都听说过。据说百余年前，一只重伤的凤凰掉在了枯木洞，枯木洞的大巫师施法救活对方，后来为了报恩，凤凰留给他一些神血。那位大巫师就将神血炼制成了蛊，一直延传至今。”

钟叔嗤鼻一笑，道：“真是凤凰血做的什么重生蛊，大巫师咋没用来救自己的性命？”我心中也有此疑问。

“大巫师品德高尚，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质疑他。”龙正午似是被钟叔的话把他激怒了，他一脸不悦，俯下身将自己的弯刀捡起插入刀鞘，扭过头边走边道：“你们要是觉得不相信我，我可以不说。但也请你们立刻离开。”

我和钟叔面面相觑，后者摇头，无奈道：“好，我为我刚刚的无礼向你道歉。”

走出几步的龙正午停下脚步，回头和钟叔的目光对在一起，好半又才忿忿道：“他之所以不用，那是为了救人。”说完，他哼了一声，转身往楼上去了。

“救人？”

我们期待他能继续说下去，但他不理我们，径直上楼去了。

我们跟在他身后上了楼，我问他道：“刚那人的道行很高吗？你这么怕对方。”

“我可不是怕他，单论道行，我自认不比他弱。”龙正午一脸不屑，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道：“枯木洞有几个人精通巫道之术，尤其炼蛊是一绝，在我们这里也是出了名的厉害。我过去听说他们用蛊毒控制了一些山鬼，本来一直都以为这是谣言，没想到……”他回头充满歉意地看向族长，“没想到今晚到寨子来的那些家伙，就是他们控制的山鬼。他们在山鬼身上插上我的刀，我猜多半也是他们对我的一种警告。”

进门后是一间堂屋，堂屋正中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神像，神像前的案桌上摆着一盏香炉，两盏烛台，陈设都很简单。环顾一周，整间堂屋里就只这张掉漆的丹漆案桌和四只独凳，大门后的墙上挂着一副遮雨挡风的蓑笠，屋顶的角落里一张硕大的蛛网，除此之外，堂屋就没有其他东西，简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龙正午掀开左首边屋子门口的布帘走了进去，里面的陈设和外面一样，甚至更简单一些，靠墙的角落里一张挂着蚊帐的木床，一只破旧的木箱、一只一人多高的衣柜。床前的那只木箱被人撬开，里面的东西已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旁边的衣柜门也被人拉开，里面也被翻的乱七八糟，多半就是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人干的“好事”。

“东西不会被拿走了吧？”钟叔看着满屋狼藉，忍不住皱眉道。

龙正午摇头，他似是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一言不发，俯着身子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等他将所有东西收拾规整，他才又开口道：“我受了石老太的邀请，去他们寨子帮忙做法，去了之后，那帮要另立族长的人，对石老太请我一事表示非常不满，说他们枯木洞的事情，为什么要请我一个外人来干涉？双方为此还差点动了手。我做法的法刀当时也被他们抢走了。再后来，那群人就不停的骚扰我，晚上赶尸时撞见的那几个家伙，八成是他们枯木洞的人。”

他回过头凝视着我，道：“过去的枯木洞不是现在这样的。但最近几年，有些人忽然就变了，我一直琢磨背后有人在搞鬼，只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一直没有办法去查探。小道长，我……这些人实在欺人太甚，我恳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看看这些人究竟想搞什么鬼。”

我看向钟叔，钟叔斜嘴道：“有事不找人民警察，你是不信任咱们人民警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