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瞪了几人一眼，拉着我的手，道：“我们走。”

在族长和主人家的驱赶下，寨子里的好些个热血青年手持苗刀，在我们身后又奔又跳，时而又跑在我们面前，对我们叽里呱啦喊叫一通；时而又跑到我们身后，将苗刀敲得铛铛作响，显得很是猖狂。

钟叔不搭理这些人，他兀自叼着烟，向着我们停车的方向走去。周围的苗寨青年对我们大喊大叫，似是在咒骂我们，但钟叔和我充耳不闻，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骂什么。金所长和其他两位警官看上去就有些紧张，不时地回头去看那群人，生怕这些人要用刀砍过来。

金所长怕搞成群众事件。这里的人虽然受了汉化教育，但骨子里那种宗族观念还很强烈，对寨子外面的人始终抱着一丝怀疑和警惕的态度，这会儿见钟叔这般不尊重他们的巫师，不好好安抚这些人，只怕他们又要闹事。

他边走边向族长和主人家用苗语解释，说钟叔是为了让巫师把猖兵送走，因为那些猖兵把寨子的人都伤到了。族长不说话，仍旧是沉着个脸，其他人好像也不领情，脸上的表情和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看着十分的不友好。

我回过头去看，见几个猖兵飘在大伙儿的头顶，拉了拉钟叔的手，道：“那些东西跟上来了，我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不着急，”钟叔斜了斜嘴，道：“我先把这些刁民处理了，再看看那巫师想干什么。”

我们回到车前，钟叔一把将金所长拉过去，让他不要再解释了，道：“今天我们就在车上将就一晚。”他将车上的步枪拿出来，拉响了枪栓，作势看了眼里面的子弹，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苗寨人，“我还不信你们能翻出啥浪花来，老子在朝鲜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点小场面都镇不住，传出去多没面子？”他提着枪，扬着下巴看着族长身后那群面露凶相的青年人，脸上浮现起一丝十分不屑地笑，骂道：“妈了个巴子，都给老子滚回去，不用送你老子了！”说完，枪口抵在其中一个扛着苗刀，表情凶恶的青年胸口上。

金所长见状，表情骇然，急道：“钟队长，这……这违规啦，咋能把枪杆子对着咱们人民百姓呢？”

钟叔不理他，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个青年。

群苗见外人如此嚣张，立即躁动起来，那青年脑袋一热，也顾不得胸口根铁棍还是枪头，顾不得自己动一下可能胸口上就要多个血窟窿，肩上的弯刀顺势就劈砍向钟叔举枪的手。钟叔单手举着步枪向前一顶，对方的弯刀贴着自己持枪的手砍了下去，青年向后踉跄半步，身形就那样顿一下，钟叔追上一脚，狠狠地踹在对方的小腹上。

那青年嘴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气，手里的弯刀脱手掉在地上，整个人蜷缩起来，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旁边的青年见自己人吃了亏，抄起弯刀冲了上去。我知道钟叔身手好，但现在他们人多势众，我也不得不替钟叔捏了把汗。

钟叔哼笑一声，似是在等这些人动手，将嘴里的烟屁股吐向正前方奔来的一个青年，一片火星子在那青年脸上炸开，钟叔侧身躲开他的弯刀，一记勾拳打在对方的胃上，那人吐出一大堆污秽，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群苗为了过来，钟叔不退反进，高大健硕的他竟然灵活的像只猿猴，闪转腾挪之间，或是用手，或是用脚，将挥刀砍到自己面前的七八个苗族青年打倒在地，好些人受不住钟叔的一击，当场昏厥了过去。

不到两分钟，地上已经躺下了将近十个苗族青年，那族长见钟叔如此凶悍，知道其余人冲上来也是一个下场，当下伸手将剩余的人拦下。

钟叔举着枪走到那族长面前，回头对着车上的李警官道：“小李，把那把枪拿过来。”后者早已被钟叔所展现出来的这番身手所折服，钟叔说的话，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圣旨。

李警官应声跳下了车，从后座的武器袋里将步枪取出，三两下整理一番，小跑着给钟叔送了过去。钟叔接过枪，把枪枪丢给金所长，道：“你把枪举起来。”他声如洪钟，气势磅礴，那模样俨然就是一尊战神。

金所长一怔，犹豫着不敢接枪，钟叔骂道：“身为人民警察，你代表的就是正义与和平。你和这么一群喜欢闹事的刁民示弱，咱执法机关的权威去哪里了？”他凶狠地看着眼前那群好像还不甚服气的青年，道：“举个砍柴刀，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换作早几年，老子立即把你们突突了。”他的眉毛竖起，表情冷峻，扫视周围群苗一眼，好些人已经露出怯意，不敢和他对视了。

在这些苗人眼里，强者为尊，钟叔刚刚动手，算是把他们打服了。

金所长接过钟叔手里的枪，表情也是一凛，气势陡变，可算将他身为派出所所长的魄力拿了出来。他瞪着眼前的青年，用苗语和汉语一起喊话，让他们乖乖回去参加丧礼，不要想跟我们闹事，敢和警察闹事的，一律抓回去按法律规定处置，抗拒不听的，他就直接开枪，谁的面子也不给！一席话喊完，他瞪着族长和主人家，举着步枪朝天上开了两枪。枪声炸开，在远处的山间回荡了许久。

上金牛寨的族长和主人家此时的气焰已经颓了，那族长终究是明白人，知道和国家作对的下场。一众人在钟叔和金所长的驱赶下，又折返了回去，那场面十分滑稽，先前我们几个被一大群人赶了出来；现在，钟叔和金所长俩人，又将这群人给“赶”了回去。

等人全部走完，钟叔竖着大拇指对金所长道：“老金，你厉害，我可是从没想过要开枪哩。”

金所长愕然，道：“咋？你没想过开枪？”

钟叔将枪上的保险给他看了一眼，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能对人民群众开枪呀！”他啧啧摇头，“以后这些人再见到你老金，保准不敢放肆。”

一旁的李警官忙道：“要是钟队长在这边，周围苗寨肯定不敢闹事！”

“不是啥时候都能用这种方法对待群众的。我这也是迫不得已。”钟叔无奈摇头，摆着手道：“我们到这里来，本来就该入乡随俗。但我发现苗寨的人都很怕巫师。按理说他们对巫师应该是充满了崇敬之情，但那巫师一回来，大家眼里的那种眼神就不正常。我猜想那巫师八成打着请神驱鬼的名头，在苗寨里面作威作福哩。所以我不露点本事让他们吃吃苦头，这些人未必要去请巫师来对付我们。”

“啥？”负责开车的那位胡姓警官惊道：“你……你是为了让巫师来对付我们？”

“咱们车周围，现在就站着几个猖兵哩。”

我看着车窗外的那几个猖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