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直起身子，四下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问题，缓缓地俯下身又去看那条蛇。但见它仍然昂着脑袋吐着蛇信子，并无其他动作，心里不禁觉得诧异：那声音从何而来？这大下午的，也没有感觉到阴冷，那就不可能是鬼，莫非……莫非就是眼前的这条蛇在说话？我瞪大眼瞧去，但见黑蛇嘴巴微微在动，而后又听那女人的声音说道：“小儿郎，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无辜的。”

我确定声音就是那小蛇嘴里说出来的，有些怯意道：“你……你缠住……缠住别人的心脏做啥？”

大爹大妈和我哥听到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纷纷面露惊色，后退半步。

“青山，你跟谁说话呢？”

我看了眼面露惊恐之色的大哥，指着黑气中正把头沉下去的黑蛇，道：“这条蛇，她在跟我说话。”

“我不是我要故意害他。前不久，这人进到山里，在一座古墓里发现了我，他用大棍将我打死，还剥去了我的蛇胆去吃。我辛苦修炼了几百年，就那样被他打死，你说他该不该死？”

黑蛇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怨恨之意。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但见这个男人昏迷中眉头紧皱，知道男人定然是不好受。

我把这事和大爹大妈说了，大爹有些发愁，让我跟黑蛇求个情，说先让男人醒过来，等对方离开诊所之后，那黑蛇再要和男子算账，咱们也管不到了。毕竟这个男人是在自己家的诊所晕倒的，如果在自己的诊所出了事，以后这诊所还真就不用开了。我跟黑蛇说过大爹的担忧之后，黑蛇再也不理我，眼睛闭上，蜷在男子的心脏上睡着了去。

大爹大妈愁眉不展，我也是有心无力。

我和大哥说了一会儿话准备走，大爹拉住我不让我走，说只有我能看到那家伙，我走了他们心里也犯怵，让我帮忙留意着点它的动静。我说让他喊县医院的救护车过来，大爹把了对方的脉，确定暂时没有危险，说如果让人看到医院的救护车到诊所来了，那还不让别人误会自己医人医出了问题？我只好跟大哥说，让他帮我去家里等师父老范，等到老范来了，就立刻把他带到诊所来，还说老范八成能解决这个问题。

六点刚过不久，大哥就领着老范回来诊所了。

他进到里屋，将男子的两只手举到眼前看了又看，但见对方指节粗大，指缝中尽是黑泥，心中似是猜到了什么。他透过那人心口的黑气，见里面的黑蛇蛇鳞纹饰极美，头顶还生有一角，面露惊色，好久终是叹息一口，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黑蛇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老范后，失声叫道：“道长！”

我没想到它竟然认得我师父。

大爹还以为老范说的那句“可惜了”是说男人没救了，声音都有些颤抖道：“范叔，啥……啥可惜了？”

“我说这蛇可惜了。”老范看着那条黑蛇，问道：“你是在哪里被害死的？”

黑蛇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看到它漆黑的眼珠子里落下几滴它半天才道：“在跳水崖的一座陵墓里。”

“这人虽然该死，但你杀了他，往日的修行就功亏一篑了。”老范捋着长须凝思一阵，道：“最近发生了点事，我也在找曾经干过倒斗的人。我看此人八成也是干这行当的，说不定对我找人有很大的帮助。为了你自己，你也千万莫要杀他。”

老范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在男人鼻子下一过，那人眼睛一动一动，然后就缓缓醒了过来。醒来后，他只觉自己的心口没有什么感觉了，但见屋里这么些人都在盯着自己，一时间有点不解，问道：“你们……你们都看着我做啥？”

老范神色凝重，看着他十分严肃道：“你前不久害死一条修炼百年的蛇，现在这蛇来找你报仇来了。”

“你不是打更的老范吗？”男子盯着老范看了许久，对他说的话充满了质疑。他看了看外面即将变黑的天，又看向站在老范身后的我大爹，问道：“冼大夫，我刚那是咋了？”

我大爹道：“你身子没毛病。可能……可能真是老范说的那样，你或许得罪柳仙了。”

那男人坐起身子，摆着手，道：“啥柳仙不柳仙，我才不信那一套。”他将老范从床边推开，从裤子口袋摸出一张十块钱丢在病床上，披上自己的马甲就离开了。

“用不到那么多钱。”

我大爹将钱拾起追出去，没想到对方脚力奇好，等我大爹追出去的时候，他人已走得老远了。老范将铜锣递给我，和大爹他们匆匆告辞，也快步走上了长街。

路上，老范跟我说我今天能看到那人身上的黑气和黑蛇，确实也是让他大吃一惊。我虽然有天眼，但按理说也是需要经过常年累月的修行，才能将天眼的各种神通运用自如。但我悄无声息，平日里的修行也没有看到太大的变化，何以我就能像他一样能看到人身上的病厄？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将这件事归功于我身怀仙根一事。

我们跟着那个人来到东城和北城交界处的东华街，那人走进了一片建筑公司的板房区域。

那里是县城今年年初批准建设的第一座住宅小区。整个项目计划建设十八栋七层之高的双拼步行房，预计未来将会成为我们县城标志性的建筑群。听说开发和承建这个项目的，都是一个外地富商，县里对于富商给县里的投资，那是大力支持，政府各部门绿灯全开，工程报建、办理施工许可等事情一路畅通无阻。

目前工地也正如火如荼的进行，截止目前已有六栋楼的主体修建到了三层。

我们看到那个男人进去的板房区域，住着的基本上是外地口音的建筑工人。本地的人也有，但很少，大多数本地工人都在收工后回自己家里去了。老范和我也想进去，但被门口一个看守大门的门卫将我们拦下。我们说找那个刚刚进去的人，门卫问我们是否认识？听我们说不认识，那门卫就跟我们说，非本项目的人，是不允许进来的。但如果有认识的人，可以跟让认识的人出来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