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范所说，我对他洞察秋毫的能力赞不绝口，摇着头感慨道：“老李想让刘阳帮自己当文化局长，结果现在都还没当上。”

“他没有横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老范嗤鼻道，“人鬼殊途，二者硬要凑在一起，那是有违天道的。更何况鬼乃至阴至秽之物，谁和它们沾上关系，那他一定霉运缠身，怎么可能还走运，还步步高升呢？除非是那鬼替这人做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然养鬼之人，始终摆脱不了倒霉的厄运。咱们人间的法律现在可能治不了老李，但……”老范抬头示意我看天，“天上的人会惩罚他的。”果然，老李被钟叔送到医院去之后，被医院的医生查出了他罹患胃癌，且已是晚期。后来两个月不到，老李便在医院病房中归西了。我听帮老李做法的陈道士说，老李死的时候全身蜡黄，形若枯槁，像一具干尸，模样惨极了。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和小环接触呢？”我问老李。

“接触是接触，但我并没有让她为我做任何事情。”

我想了想，好像从认识老范开始，是没见过他请小环帮自己做任何事情。

“小环真的是石碑上记录的那只女鬼吗？”

“不错。”老范点点头。

“那她和老槐树还真是情真意切。”

老范犹豫一阵，沉吟道：“有些真相，并非如石碑上所述。”

我听他这么说，有些好奇，问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小环的双亲说小环托梦给他们，实际上是老树妖给他们托的梦。小环双亲的横死，老树妖脱不了干系。小环死后的第四十九天，地府来人提她的鬼魂。小环不愿离开，老树妖为了保护小环，和鬼差打了一架。鬼差打不过老树妖，就去找了昔日看守这里的师祖帮忙。咱们那位师祖理清来龙去脉，知道是老树妖铸下大错，当即出手，削去了它五百年的道行。”

“那为什么小环没去投胎呢？”

“小环的双亲虽然被老树妖害死，但他们并不怪责老树妖，那两位还跟师祖和鬼差求情，说让自己女儿留在这里，他们老两口跟这鬼差回去交差。咱们这位师祖宅心仁厚，和地府的阎罗讲完这些事。阎罗得知老树妖又被砍去了五百年道行，这才勉强答应放过小环。”

“那小环现在就是孤魂野鬼，永远也投不了胎吗？”

老范点了点头。

我们说完这些，来到了县图书馆门前的长街上，老范看着远处的图书馆，道：“进去看看。”

他带我摸进图书馆之后，领着我径直去了地下室。

刚刚走上地下室的楼梯，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是那种无数旧纸长时间堆放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我皱皱鼻头，跟着老范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见面前出现了一条五六米长的通道，通道的深处，有一扇铁栅门，铁栅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铁锁，将老范和我挡在了外面。老范用手电照进去，但见里面的资料柜重重叠叠，资料柜之间的地上还有许多塑料筐，筐里都是码摞整齐的资料，堆得整整齐齐，像一座座小山似的。

老范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道：“明天找老李要把钥匙。”他不敢轻易破锁，因为我们做事能隐匿就要隐匿，不能让旁人发现了。

天快亮的时候，在天师殿攒尖上打坐的我睁开了眼睛。

经过了一年的修行，我每晚只需打坐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将自己的状态恢复至最好。身体上明显的变化，在我的食量上也有所体现。刚刚上山修炼的时候，我食量大的吓人，但自从去年冬天感应到自己体内发生了一些变化后，食量就开始逐渐减少。倒不是我吃不下去饭，只是每次打坐之后，肚子里的饥饿感就减轻了许多，是以平日里吃的也不太多。爹妈还道我练出了毛病，但见我气色俱佳，身上的肌肉也越来越结实，悬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和老范告别后，我照常去了学校。

进了学校，我才想起今天要进行期末考试。做卷子的时候，监考我们班的老师好像长有痔疮，在凳子上坐不了一分钟就要去教室外面走一圈，我就乘此机会偷偷地抄前面同学的答案。语文数学考的有惊无险，下午的思想品德卷，我将老范在山上教给我的东西填在了卷面上，虽然有些答非所问，但在一个多月后的开学典礼上，我答的内容在校长充满激情的演讲下，被大肆赞扬了一番，说第一小学教书育人，能教育出这样优秀的学生，是对他们老师最大的安慰。为此，我在班里面风光了好一阵子，座位也向前调了几排。

那天晚上钟叔送老李和老李大女儿大女婿去了医院后，一直在医院等到其他两人醒了之后才走。临走的时候，他向老李大女婿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说前不久被他抓获的那群盗墓份子的同伙又出现了，那些人为了给自己的同伙报仇，准备杀掉他们全家，于是先装鬼吓老李，害得老李真以为有鬼，就请陈道士来家中做法。那些盗墓分子藏在暗处，等到深夜时终于开始动手，不料陈道士乃是下山道士，身手极好，自己虽然英勇负伤，但总算是保全了老李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钟叔还说他们刑侦部接到了上级指示，将尽快把那伙猖獗的盗墓分子抓获归案云云。钟叔特意叮嘱他，让他不要对外宣扬，否则打草惊蛇，加大自己破案难度。

钟叔离开医院之后，立马又找上陈道士，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对方，而后警告他，如果日后被人问起，若是说漏了嘴，自己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他。陈道士自然满口答应，等到老李大女婿将老李的后事办完之后，他也确实找到陈道士询问此事。但听陈道士和钟叔所说一模一样，老李大女婿对陈道士的救命之恩更是万般感谢，要多给做法的费用。陈道士言辞拒绝，他和我师父老范承诺过，三年之内不会犯错，若是他收了钱，自己就算是犯错了。这也让老李的大女婿对他另眼相看，再也没有说他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