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的将他跟刘阳做交易的事情全部道了出来。

原来老李的女婿在派出所已经工作了将近二十年，前年刚刚提升为治安队长，去年年底的时候，南城派出所的所长到了退休的年龄，本来该所里的教导员顶上去，但教导员表示自己过两年也退休了，就不和年轻人争机会了。于是，底下的人谁能成为所长就成为了一个悬念。当时有小道消息说县公安局准备过完年之后调任局里的人来担任这边所长的职位，老李的女婿心中不甘，他其他能力都很出色，但就是少了破获大案的履历，这一点让他很吃亏。

春节的时候，两个女儿带着女婿回家团年，酒桌上大女婿就把自己的憋屈讲了出来，老李无能为力，也只能为他感到惋惜。初一那天，他悄摸着去图书馆给两个年轻亡人烧纸，和杨丽拉完家常，顺道就将自己大女婿的烦心事给说了，没想到刘阳表示他可以帮助老李的大女婿破获一起大案子。他给老李透露消息，说这些天秦岭东面某处，有一伙儿由河南人和陕西人组成的盗墓团伙正在那里盗墓，如果他大女婿春节期间能破获这起案件，那春节后南城派出所所长的位置自然而然的就是他大女婿的了。老李回去后就将有人盗墓的消息告诉给了他的大女婿。大女婿升官心切，也不管真假，自个儿先去摸了情况，果不其然，他在秦岭东面一处名为“夹子缝”的山崖下发现了这伙儿盗墓贼。

那时正是过年期间，上山的人最少，这些盗墓贼用土炸药炸盗洞，附近也没有人发觉。老李的大女婿召集所里的队员，连夜将那伙人给抓获了。他们的运气不错，那伙人装备精良，配备有自动步枪和手雷，但老李大女婿他们是神兵突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击毙了两个负隅顽抗的盗墓贼后，把其他的人全部给抓了回去。这件事在县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和影响，本来去年冬天开始，县里也在加大对文物保护的宣传工作，老李大女婿正好赶上这个风口，省公安厅向上级部门报告后，大年十五都没过完，就给他大女婿记了一个一等功。于是南城派出所所长的位置，就顺利让老李的大女婿给坐上了。

“五月份的时候，刘阳突然跟我说让我还债的事情。我当时一头雾水，问他我要还什么债？哪想他拿我大女婿坐上派出所所长职位的事情出来，说他帮了我，那他自然要索取回报。我就想顶多就是逢年过节给他们多烧点纸钱香烛，却没想他竟然要我大女婿和女儿的命！”老李说到这里的时候，恨的是咬牙切齿，“早知道是这样的要求，我打死也不会找他帮忙！”

老范哼笑一声，道：“方家父子的事情和你那两个学生有关系没有？”我听老范这么说，知道他一定了解了一些情况，心里对老李的话也起了疑。

老李在老范问出这话的同时，手上的烟杆“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他……他们的事情和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你干嘛去参加他父子的葬礼？”

老范的口气竟然和钟叔有点像，他眼神比之钟叔还要犀利许多，看的老李嘴唇发白，全身颤抖。

“我……我跟方老二是朋友。”

我听到这里，就知道老李在说谎了。我爹说了，方老二如果有他这样的朋友，整个县城都将知道他方老二攀上了这么个高知人物，他方老二还不得牛上天去了？

老范沉默一阵，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李。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个打更的。”老范呵呵一笑，“但是我这个打更的，专门收拾那些作恶的小鬼。你是不是跟他们说，让他们帮忙杀掉方来财？”

老李屁股一滑，“咚”的一声坐在了地上，竟呜呜地掩面哭了起来。我去拉他胳膊，出言安慰他道：“别哭呀，屁股摔疼了吗？”老范不禁白了我一眼。

老李瘫坐在地上，哭了好半天才道：“我……我就是让他们去教训一下方来财，但没想到……但没想到刘阳竟然把方来财打死了。”

我忍不住问道：“老范，你咋知道方来财和他有关系？”

“那天他过来送方家父子出殡，”老范看着老李，道：“我让你钟叔再去问问那对夫妻。你钟叔过去审问之后，回来给我说杀害方来财的那对夫妻一直喊冤，那男的说他当时根本没有想杀人的打算，只是当时眼睛一黑，后面怎么杀的人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钟叔跟我合作很多年了，他看那男人印堂和眼圈发黑，舌唇泛白，回答问题时思绪紊乱，断定他之前被鬼上过身。可这人虽然不是他有心杀害，但弃尸一事的却是确凿的事实。只可惜现代社会，你杀人了就要担责，没有说被鬼上身而导致了犯罪就能逃脱罪责。当然，这样的案例也是极少数，但凡发现一例，我门就一定要将害人的恶鬼绳之于法。所以咱们的存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震慑那些妄图害人的鬼祟们。”

他看向老李，叹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知道你以前一定也利用过这两只鬼为你办事，人的贪念我最了解，我劝你往后要好自为之。”老范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七天后我再来找你，这两个害人的恶鬼，我是一定要除掉的。”瘫坐在地的老李没有回应我们。

我走出老李家大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他，见他神情落莫，老泪纵横，心里不禁叹息一口。

当晚，我和老范在城里好几处地方都看到了游魂野鬼，但这些家伙见到老范，个个吓得瑟瑟发抖。老范也不为难他们，就当作没有看到他们，领着我去到了只剩下四层楼的“天师殿”。

我挨着老范，坐在天师殿后来新修建的攒尖上。看着满天繁星，我问老范为什么不把那些野鬼收拾了？老范告诉我说，人死后的鬼魂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可以去地府报道。有些鬼去的早，有些鬼去的晚，但绝大多数都在死后的四十九天内离开了阳间。那些没有离开的鬼魂，也会在四十九天后被鬼差带走。鬼差没能带走的，那就是怨念极大的鬼，鬼差有可能都没有办法管理。遇到怨念极大的鬼魂时，我们就必须出手干预，如果这些家伙听话，我们作法帮助他们去往长乐；如果不听话，只能将他们打的魂飞魄散，以绝后患。但大多数情况下，老范是威吓和警告多一点，只要他们乖乖地去报到，不在阳间作祟，老范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生平第一次打更，就这样和老范坐在攒尖上坐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