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问道：“他们俩怎么死的？”

“这事说来话长，”老范抬头看了看天，给自己的烟斗里塞上一锅烟丝，问老范道：“你抽烟吗？”见老范摇头，他划燃一根火柴，烟锅斜在火苗上，吧唧吧唧两口，烟锅里的烟丝就燃了起来。

“这俩娃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他看了眼天，回忆道：“杨丽从学校来图书馆之后，好几次哭着跟我说她想和刘阳分手。起初我还认为是小情侣吵嘴，就宽慰她两句，说过两天就好了，但杨丽哭诉说她以前没发现刘阳的真实面目。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心想刘阳这孩子来图书馆之后一直文静踏实，彬彬有礼，怎么在杨丽的嘴里就那么不堪呢？隔天，我在地下档案室里撞见他们两个在吵架，没想到刘阳竟然指着杨丽的鼻子怒骂，骂她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不将他放在眼里等等的话，骂得话实在难听，我都讲不出口来。从那时候起，我才发现刘阳这娃的控制欲太强了，而且性格上有严重的缺陷，疑心极重，心理脆弱且敏感，他之所以不断地和杨丽争吵，仅仅就是因为杨丽和借图书的那些男生多说了几句话。

“本来我想吧，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过多的干预，平时有机会，我就找刘阳，想通过自己看过的一些心理学的书籍来疏导他，但每次疏导完，那刘阳管不到一周，又要和杨丽起争执。当然，矛盾还是出在刘阳心理上有问题。我看我也劝不了刘阳了，就反过来疏导杨丽，毕竟我是有两个女儿的人，和姑娘家沟通我多少也算有点经验。她跟我说她的理想就是加入考古队，当初也是听省里说马上要在我们县成立考古队，她才和刘阳说到咱们这个县城来的。当时县里刚刚成立了考古队，我问她是否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决定？杨丽的态度十分坚决，且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她要和刘阳分手。我很佩服这孩子，当天就托了县里文化局的关系，几天后就让杨丽去考古队报到去了。

“我想他们两个分开了，往后聚少离多，自然而然地感情就淡了，年轻人嘛，感情一淡，移情别恋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可我没想到，我的好心在刘阳眼里却是极其恶劣的行为，因为杨丽和我说过的她想去考古队的事情，刘阳一直都不知道。杨丽去考古队的前两天，我让当时在医院当护士的大女儿过来接她手头的工作，刘阳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对我有意见了。他表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平时做事说话的态度让我十分明显能感觉出来。自从杨丽离开图书馆，他整日闷闷不乐，经常一个人坐在图书室里拍打自己的脑袋，我就在想，这人啊，如果把事情憋在心里憋得太久，脑袋又转不过弯来，那迟早都是要出大问题的。果不其然，他竟然跑到考古队找杨丽去了，而且因为他过于激动，还被人家考古队的几个队员给打了一顿。”

听到刘阳被揍，我心里不禁暗暗叫好。

“这事儿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就因为他去考古队找杨丽的事情，我被县里通报批评，并严肃地警告我，说如果这种事再有下次，我就准备接受处分，他刘阳就得卷铺盖滚蛋。我将县里的通报批评和刘阳说了，他这才安定下来了一段时间。那时候省里打来电话，要借调县考古队的队员支援人手，杨丽害怕刘阳又来找自己，就申请跨过理论学习期，直接和考古队去实地考古去了。”老李说到这里，用手搓着脸，好半天才放下手来，蜷着背叹息一口，红着眼睛，神情落寞道：“就是这一次考古，杨丽这姑娘被我给害死了。”

我和老范不禁皱了皱眉，迫切地想听他继续讲下去。

“当时县里考古队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陇山附近放炮盗墓，省里文物局立即派专家去看，果然发现了一座大型陵墓，就是去年才开始挖掘工作的大唐秦王墓。”老李顿了顿，“你们知道这大唐秦王是谁吗？”

老范和我摇头不知。

“这个秦王不是李世明，是唐末五代的一个军阀，名叫李茂贞。此人自持功名显赫，麾下数十万重兵，经常干涉朝堂政事，当时的皇帝唐昭宗对他颇是不满，多次派兵讨伐，结果全部大败而归。皇帝害怕他起兵造反，只得封王割地，将他安抚下来。后唐建立后，他李茂贞因为过去的张扬跋扈，心怀不安，怕被清算，就上表庄宗，向后唐称臣，庄宗因其是旧朝老臣，不加怪罪，改封其为秦王。”

“你们想想，他这样一位叱咤疆场的人物，陵墓规模之大，文物宝藏之多，对于杨丽这样热衷考古的人那得多有吸引力？她当下和队里申请，一次申请不成，又来求我帮她说情，我不能打击她的热情呀，就跟文化局陈局长求情。这位局长是我的老同学，自然卖了我的面子，破例把杨丽这个新人安排去了。

“一个月后，杨丽从陇山回来。晚上我下班准备回家，这孩子在图书馆外面等我，说为了感谢我给她考古的机会，特意从陇山的秦王墓给我带了礼物回来。她拿给我一块两只指节大小，用手帕包好，且擦的岑亮的暗红色石头。”

老范听到这里，嘴里“咝”了一声，但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我瞧那石头十分精美，价值估计不菲，问她是不是违反了原则，从古墓里偷偷带出来的？杨丽天真的点点头，说那墓道里面有很多，她也没有多拿，只拿了那一颗过来送给我。我既感动又气愤，但也不能让她把东西送回去呀，你说如果其他人知道她偷拿了东西，以后她咋做人？更别提在考古队里工作了。”

老李长长地叹息一口。

“我将石头收下，告诉她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并答应替她保守秘密，一再叮嘱她，说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再犯。这孩子肯定也是没有想到后果，听到我说事情很严重，竟然害怕的哭了起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看她哭得伤心，心里一软，就像安慰我闺女一样，轻轻地搂着她的肩安慰她，告诫她下回不要再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