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老李带着一丝央求的语气，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和女婿，你们放过他们吧，把我的拿走，啊？把我的拿走……”

有个男子的声音阴恻恻道：“李老师，咱们可是说好的，你现在又想反悔，那怎么能行？”

听上去说话的这人是个青年。

“小刘，咱们多少也算是师徒一场，你死后，葬礼都是我给你操办的，说起来我李卫国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我呀？”老李的声音近乎哭了出来。

我和老范对望一眼，老范的表情意味深长，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害你？咱们可是有约在先。我替你办了事，难道你就不为我做点事情吗？”

“我……我早知道你要求的这么过分，我打死也不会和你做这个交易！”

“过分吗？”那个男鬼哼笑一声，“当初杨丽本来有机会调来图书馆，结果你把她安排到考古队去，把你女儿安排到这图书馆来，算盘打的可真响啊！”他语气一转，恶狠狠道：“不是你的好女儿到这里来上班，我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杨丽的死，你要负全责！”

“刘阳，你……你别再说了。”一个女子用纤柔的声音道，“我求你了，你不要再为难李老师了！”

“不许你叫他李老师！叫他李卫国！”

刘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歇斯底里。

楼下安静了好一会儿。

刘阳的语气忽然又变得十分温柔起来，道：“对不起，对不起，丽丽，我真该死，我……我又凶你了……”叫杨丽的女孩没有回应他，刘阳突然叫道：“丽丽，你别走，丽丽！”

楼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和老范从楼梯口望下去，但见下方的火光越来越小，心想老李带去的那一塑料袋的纸只怕要烧光了。

这时候，楼底下传来一阵男子哭泣的声音，是那个刘阳，他嘴里喃喃道：“丽丽，你不要生我的气，我错了，我不该吼你。”听上去他是真的伤心。

老李叹息一口，道：“小刘，你这脾气真的要改啊，要不然……”

“住口！”本来还在哭的刘阳，语气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老李呵斥的不知所措。“再过七日，你就准备给你女儿和女婿收尸吧！”他哈哈大笑两声，一阵阴风刮过，将老李身前还没烧完的黄纸全部熄灭了去。

图书馆里的那种阴冷如潮水般退去，老范推了推我，道：“去外面等他。”

我们原路跳出图书馆，我和老范走到路边坐下，等了半天，老李这才悄悄摸摸地从图书馆里走出来。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我看他表情落寞，眼神疲倦，走起路是有气无力，心想他受了刘阳的威胁，现在肯定正在发愁。

当他经过我和老范身旁时，老范忽然开口道：“人鬼殊途，跟鬼经常打交道的人，可走不了夜路哩。”

老李显然被老范突然开口说话给吓了一跳，他回过头，但见我和老范二人正坐在暗处，道：“你……你说什么？”

老范觑着眼睛，和我从树荫下走了出来，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老李推了推他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转过身子加快步伐，不想再跟老范说话。

老范道：“你跟鬼做交易，它们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老范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老李身子浑身一颤，紧张地将头转过来，盯着老范，道：“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范走上前，“如果你想化解这场灾厄，就将你做过的事情和我如实相告。说不定……”不等老范说完，老李急道：“说不定什么？”

我在旁边道：“说不定我师父他能帮你。”

老李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着我和老范，他并不认得在大槐树下听过他讲故事的我了。他对老范道：“我认得你，你是咱们县里打更的老范。”他似是觉得老范不靠谱，摇着头摆摆手，转身又要走。

“你不打算救你的女儿和女婿了？”

老李闻言，立即顿住脚步，转过头满脸惊疑地看着我二人，道：“你……你们真的知道？”

老范苦笑一声，道：“我不是才说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老李看着老范，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叹道：“好吧，死马当成活马医，我相信两位。”老范听完苦笑摇头。

老李领着我们去到了两个路口外的他家。他家里只有他一人，老伴早两年已经过世，家中两个女儿也已嫁人。大女儿被他安排在图书馆上班，嫁给了南大街派出所的一个民警，夫妇二人在不远处的隔壁有一套小院；小女儿嫁给省城的一位老师，现在定居省城，也很少回来。他家显得冷冷清清，我就想等爹妈老了之后，我们这几个儿子还应该守在他们身边才是。

老李请我们进屋谈，老范让他取三条小板凳出来，我们就坐在院子里聊起来。

原来刚刚在图书馆和老李说话的两只鬼都是他的学生。叫刘阳的男生刚从省里大学的历史系毕业，就被老李挖过来做自己的助手了，他这人很安静，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研究历史，老李给他说我们县图书馆存放着许多历史文献后，这位历史系的学生当即接受了他的邀请，过来县城的图书馆做了一名图书管理员。

他的女朋友杨丽比他小一届，同样是历史系的学生。但这个杨丽不同，她不仅仅喜欢读历史，还喜欢冒险，尤其喜欢抱着历史资料跟随省考古队外出考古。她曾经向省考古队多次提出过加入的申请，但最终都被婉拒。后来，省里的文物管理局又下了批文，说今后将加大对我县周边帝陵的考古工作，要在我们县也成立一只考古队，杨丽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托刘阳向老李求情，请老李将自己也调去图书馆。老李抹不开面子，就又特批把杨丽给召了进来。但这件事刘阳并不知道实情。

起初，刘阳对杨丽为了追随自己而来县城的这件事开心不已，却没想半年之后，老李将自己的女儿安排进来工作来了，杨丽因为图书馆编制已满，不得不离开图书馆。之后，杨丽就去了县考古队报名，并成功入选了考古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