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老范忽然大喝一声,对着我叫道:“你不要动!”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钟叔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六四式手枪,目光跟着老范,看向了院子东侧的墙头。
黑暗中,只听咻得一声,似是有东西从东边墙头射了过来,老范目眦欲裂,喝道:“尔敢!”翻手便将那飞来的东西抓在了手中,他回头冲钟叔大喊一句,道:“开枪!”
钟叔一听,面色一峻,一手举着木板为我挡雨,另一手连续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黑暗中,六四式手枪接连打响七枪,火药的味道传到了我的鼻子里,我竟觉得有那么一点好闻。
枪响过后,墙头上的那个人仍然在那里,一道天雷闪过,我看到对方那道阴鸷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盯着杀父仇人一般盯着老范。
老范骂道:“畜牲!”说罢,手持桃木剑冲了出去。大雨之中,老范好似一头猎豹没入了黑暗之中。
就在他刚刚飞上院头,我身前的蜡烛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中给熄灭了。钟叔一把将手上的木板扔掉,大叫一声,道:“老范,遭了!”
衬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我见方家父子二人的鬼魂开始向后飘了回去。这时候的老范已经和墙外的人打在了一起,他跳上墙头看了一眼,转过头骂了一句,道:“混账!”他扭头跳下墙头,又和外面的人打在了一起。他的声音又从墙外继续传来,道:“今天不成了!把雨棚看好,不要让尸体沾到了水!”
我爹隔着墙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忙撑杆将雨棚上的雨水引开。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问钟叔我能帮到什么忙?钟叔一把将我推开,道:“快进屋去,把屋门关好!”他从腰间摸出一只弹匣,将手枪里已经打空的弹匣换上了新的,而后给枪上了樘,三两步就冲到了院子大门前,准备去帮老范对付外面那个不速之客。
他将院门拉开,举着枪往东面的巷道追了过去。
方家父子二人的鬼魂飘在他们的尸体上方,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看起来状况极差。我浑身上下直打哆嗦,因为院子的温度好像突然就降了下来,那种异样的感觉让我觉得院子里站满了鬼魂,但左右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跑到爹的跟前,跟爹道:“爹,你看到啥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都表现的非常害怕的爹,此时在我面前也不得不强作镇定。
“你娃又……又看到啥了?”他的眼睛盯着方家父子二人的鬼魂,一刻也没有离开。
我有些紧张,道:“爹,我进屋去躲起来,我觉得院子里有东西,但……但我没看到。”
我爹一听,打望了四周一眼,咽了口唾沫,道:“啥……啥也没有,你觉得怕就进去,你师父和钟警官不在,我也不放心你。”我一听他承认老范是我师父了,心中大喜,三两下奔到法坛前,将桌上盛放鸡血的碗端起来,又跑回爹跟前,道:“爹,你闭上眼睛!”我爹还没来得及闭眼,我端起碗就泼向了他,和我刚刚丢护身符一样,鸡血被我泼偏了,但爹脸上和胸膛上,多少还是沾了点。
“你……你做啥?!”
我将空碗里的鸡血往双手上一抹,然后把碗丢在地上,道:“我给你辟邪!方家鬼魂就不敢靠近你啦!”说完,扭头奔回正屋,将门掩起,趴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院子。
鸡血的腥臭从我的手掌源源不断地传入鼻中,我闻之欲呕,想用东西把鼻子塞住,手在身上口袋四处乱摸,忽然摸到自己上衣口袋里有一硬物,好似石头一般。我伸手进去拿,靠近那东西的时候,我只觉一股至阴至寒的邪气在往我的掌心里蹿,碰到那东西的时候,竟似握住了一只全身生满了冻刺的刺猬,整只手掌和手指如遭蛇咬蝎蛰,痛得我零惨叫出声,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娃,你咋了?”
我爹紧张地看向屋子。我拉开门露出个缝,“咝”着声,道:“没……没啥。”
顶着屋子里的钨丝灯,我将手举起来放在灯下仔细看,指尖剧痛的地方并无异样,但那种痛苦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失。我拾起地上几张黄纸,叠起来垫在手上去拿口袋里的东西,黄纸包上那东西时,完全没有亲手触碰到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心中奇怪,拿到眼前一瞧,那竟是一枚暗红色的石子。我用黄纸将石子举起,衬着钨丝灯的灯光,但见这石子光莹剔透,并没有任何尖刺,和珠宝店里的那些宝石一般,看着还怪值钱,还道是什么奇石,便用黄纸包好,揣回了自己的口袋。
“天杀的!”
我听到我爹在外面怒骂一声,将门拉开的瞬间,那股令人心悸发寒的感觉瞬间又扑面而来。我看到我爹已奔到了西面的围墙下,正抡起圆木砸向墙头上的一个黑影。
砰!
他铆足了全身气力,一棍将西面围墙上的瓦片砸得粉碎,那段粗大的圆木竟然也咔嚓一声断裂开了,而那个跳上围墙的黑影已消失在了院墙之上。我心知不妙,这才发现雨棚的塑料棚顶已经被人切开了一道长口子,上面的水全部落在了方家父子的身上,成千上万粒的雨水透过破口,不断地拍打在掩尸布上。更让人担心的,那原本飘在尸体上方的二人的鬼魂,现在也已消失不见了。
砰!砰!砰!
院子西墙外传来三次枪声,我爹奔至我跟前,道:“完了完了,咱没给管好水!”
我也是六神没了主,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叫道:“老范!钟叔!”喊了没几声,老范和钟叔满身泥泞地从大门中进来。
钟叔嘴里叼着烟,步伐沉重,左肩头和右肩头各扛着一具尸体,两具尸体都光着脚,双目紧闭,脖子上的领带像两根长舌一般耷拉下来。那二具尸体均身穿一身藏青色的西装,不像是平日里咱们普通那样的工薪族的装束。
老范跟在钟叔的身后,将方家的大门掩起,又用铁门闩将门关好,转过身,将手里提着的两双皮鞋顺手就丢在了院子地上,他的表情极其凝重。
钟叔走到院中,将肩头的尸体顺手丢在了地上,然后看了一眼院中的陈尸台和已经破掉了的雨棚,深深地嘬了一口手中的香烟,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将院门拉开走了出去。
老范看了一眼院中的陈尸台,也是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水盆架子前开始洗手。我见他打好香皂,站在盆架子前搓了好久才放在盆中清洗,立马洗下了许多污黑的脏秽。
“青山,再给我打点清水来。”
老范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爹慌忙跑过去,将盆子端起,打了一盆清水回来。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不过也罢了,权当给我这徒儿长见识。”
说话间,钟叔从门外提了一桶东西进来,他将桶举起来拍了一拍,对我们道:“禁止烟火。”
老范在换过三次清水之后,手上的脏污才彻底清洗干净。
“范叔,我……我没看好这雨棚,对不住了。”我爹满心歉意道。
老范拍拍他的肩,道:“这哪能怪到你,”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爹看那两具被钟叔丢在地上的尸体,“这俩玩意,再多几个你也守不住的。”他看了眼着手搬柴火的钟叔,道:“你帮他一起摆个火台,我们要起火烧尸了。”我爹连声答应,当下跑去帮钟叔抱墙边的柴火去了。
原来刚刚他们在门外抓到了其中一个,老范道法高深,身手不凡,和对方只斗了几个回合,就将对方毙于自己的桃木剑下。钟叔追出来的时候,老范根据自己发现的踪迹已追上了长街。钟叔不敢跑远,在东面检查一圈没有发现,将尸体从东边巷道带到正门,站在门口正见着爹抡着木棍追着一道身影去了西墙,他当下持枪冲了过去围堵,刚刚跑到的时候,那道人影正欲翻入旁边人家的院墙,老范突然从天而降,将对方一脚踢下了墙头。钟叔不待对方起身反扑,冲上去连开三枪,将那不速之客当场打死。老范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知道里面肯定已经出了问题,是以两人进来的时候,面对雨棚被毁也并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