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警官将桌上我们三兄弟签字画押的保密协议在我们面前晃了晃,似是告诉我们以后说话当心着点。他将协议折好收入怀中,让二哥和三哥先回教室,将我留在了办公室。
“我昨天和范老联系过了,他说方来财的鬼魂之所以徘徊在那地方,因为那里是罪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我一听这话,心想他跟老范的关系只怕不一般。
“我就知道老范不是一般人,他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
钟警官点上一根香烟,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道:“这么说你还有看人的本事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不知道,反正他给我的感觉是那样。”
他笑了一笑,盯着我道:“老范让我跟你捎个话,他今天晚上十二点在西城外的老槐树下等你。”
我惊讶地望着他,道:“他要见我?他为啥要见我?”想到那棵老槐树,我更是怕的紧,“我……我才不去那边,那边有鬼。”
钟警官哈哈一笑,道:“十二点我在你们家巷道口等你,你等家里人睡了再出来。”他站起身,拍着我的肩膀,“不要给人发现了。”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又道:“对了,昨晚我们刑侦科的同事将昨天你看到方来财鬼魂的地方仔细搜查了一遍,的确发现了许多线索,我想那些线索有助于排查真凶。另外你爹的工友也找到了,他正在所里录口供,就这两天应该可以证明你爹的清白。”说完,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
听说爹马上就能回家,我心情好多了。
我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等下课铃一响,就直接奔去了校门口等二哥和三哥。我想将爹要被放出来的这件事第一时间跟他们说。
回家吃午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出校,班里赵天奇几个混球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看到站在门口的我,立刻冲着我大声叫嚷着,道:“快看,杀人犯的儿子!”
“狗日的!”
我气急败坏,跑到旁边的花池子里捡出一块碎砖头,冲着他追了过去。那几人看我追过去了,跑得飞快,边跑边叫,道:“杀人啦,冼青山是杀人犯的儿子,大家快点逃啊!”眼看我要追上他们其中一个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大叔将我一把拦住,喝令我将手里的碎砖丢掉,我看着那几个兔崽子逃远,这才忿忿作罢。
冷静下来的我坐在路旁一个大石墩上,心想现在全校人只怕都会以为我冼青山是杀人犯的儿子了。
坐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二哥和三哥才走过来。
“青山,你咋不在学校门口等我们?”
“狗日的赵天奇,他说爹是杀人犯。”
三哥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今天下午放学,看我不把他堵住收拾一顿。”二哥没有阻止,看来是默许了三哥的话,只对我道:“你该上课就上课,别再跟他们打架了。这件事老三给你处理就行了。”
我无奈答应,又将钟警官和我说过关于爹的事情给两位哥哥说了,二哥叹息一口,道:“咱爹出来了,还是要和那位警察说一声,让他们来澄清一下咱爹的事情,免得学校学生对咱们家碎言碎语的。”
三哥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下午上学总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一个下午都觉得后脊梁被人指着在骂。下午放学的时候,三哥将赵天奇拖到学校旁边的巷道里面暴揍了一顿,跟在赵天奇身边的其他几个人吓得颤颤巍巍,三哥给他们每个人赏了一巴掌,警告他们再跟我过不去,还要找他们的麻烦。放赵天奇走的时候,三哥对他说只要不怕被打,明天尽管去学校跟老师告状。后来我看着赵天奇哭着离开的背影,心里面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次教训过后,班里这些混球再没有找过我的麻烦。
我妈下午去派出所问过,那边跟她说,爹的工友已经给他做了证明,但只能证明案发后的那段时间他没有出现在西市路附近,案发时那段时间就没法证明。不过他们在发现方来财尸体的另外一条巷道里发现了新的线索,我们知道就是昨天看到方来财鬼魂的那条巷道发现的,民警说所里正在等县公安局鉴定科的化验结果,最迟明天中午就能知道结果,让妈回家安心等消息。
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我却不敢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地爬起来去看外屋墙上的钟表。十二点快到的时候,我听到巷道外面响起一声车喇叭声,我蹑手捏脚地穿上衣服,悄悄地出了院子门。
天上的月亮很大,我走到巷道口,钟警官的吉普车就停在路口,他站在车旁冲我招手,我小跑着过去,坐上他的车和他往西城外去了。
我们的车径直开到了老槐树下,我坐在车上不敢下车,钟警官点上一支烟叼在嘴里,将火熄灭后,拉开我的车门,道:“下来吧。”
我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大槐树,心中害怕的紧,这时候,大槐树后走出一个人影,我盯着对方,直到那人走近,我才忍不住叫道:“老范?”
月光下,老范头顶束发,一身黑衣,模样打扮像极了小说里的刺客。他腰板笔直,眼眉含笑,冲钟警官点了点头,又看向我,道:“看到我不认识了吗?”此刻的他,的确和他平日里的样子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形若两人。
“你……”
看到我一脸惊讶的表情,老范哈哈一笑,道:“平日里你看到的那个我,都是装给大家看的,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我。”
我跳下车,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老范。银色的月光之下,老范道骨仙风,看上去仙气灵灵,让我对他的身份愈加感到了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范……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一个打更人,”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也是一位守门人。”
“守门人?”我一头雾水,“你……你是踢球的?”
原本一本正经的钟警官,听到我这么说话,立时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老范苦笑一声,道:“我所说的这个‘守门人’可不是守球的。我这个守门人,是守‘鬼’的。”
此话一出,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道:“看鬼?”
老范没有立即作出解释,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盯住我,道:“你先回答我,你现在相信世间有鬼吗?”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大槐树,使劲点点头,道:“我相信。”
老范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老范,就是阴间通往阳世这扇‘门’的守门人,专门堵恶鬼的。”
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的那种语气和神态,让我感觉他老范的形象瞬间就变的无比伟岸起来。
我问他道:“守门人……是做什么的?”
“所谓的守门人,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一种职业,以抓闯入阳间作恶的鬼祟为目的而存在。”看我似懂非懂,老范又道:“千百年来,咱们老百姓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都不是真实世界的样子。我们所处的世界,暗潮汹涌,万分凶险,我这样的守门人几千年如一日地看守着这些‘门’,目的也就是为了阳世间的稳定。倘若我们之中任何一个出了事,教那阴间大门大开了,那阳间可就要遭殃了。”
我从他的话听出来似乎他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道:“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再多派点人来把守?”
老范捋着长须叹道:“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做守门人?”他摇摇头,“我在这城里等了二百多年,最近才教我碰到了一个。”
我无比骇然地望向他,道:“二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