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爹带走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大哥就又去工地打工去了,妈劝不住他,早上还跟他吵了一架。我和两个哥哥吃完早饭,背上书包往学校去了,经过西市路的时候,我们看到其中一条巷道里,有人在那里烧了好几堆黄纸灰,地上还插着一些烧尽的香烛,我猜想方来财的尸体肯定就是在那里面发现的。
到学校的时候,班里学习委员刘晓红把我堵在门口,昂着下巴,义正言辞道:“冼青山,你哥说你撞鬼了,那是鬼话!昨天的语文和数学作业,你今天放学前必须交给我!”我白了她一眼,不想搭理她,骂道:“爬爬爬,别来烦我。”她一愣,脸色登时涨红起来,似是为我在同学面前对她的出言不逊感到十分愤怒,食指笔直的指着我,几乎贴在了我的鼻子上,咬牙切齿道:“我才不管你是撞鬼还是装鬼,放学前不把作业补上来,你就别回家了。”
“你管得到老子回不回家?”
我一撇嘴,将她从我面前推开,径直走进了教室。刘晓红因为我挑战了她的权威,继续在我身后追着不放,道:“我告诉你冼青山,最好不要和你三哥一样在学校宣扬封建迷信主义来影响大家的学习,我身为学习委员,有责任也有义务提醒你,不然的话被王老师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对她的喋喋不休厌烦无比,索性将耳朵捂上,扮着鬼脸,对她“哇啦哇啦”地发出一阵嘲讽的怪叫,她这才放弃了对我的“攻势”,气鼓鼓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这刘晓红仗着自己是学习委员,在班里面耀武扬威,就因为班主任和其他几科的老师对他器重有加,她便自觉比我们这些人要高上一等,我对她是烦的要死。但奇怪的是,班里面最混的赵天奇竟然和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小时候就一直很奇怪,他们一个学习拔尖的,老师家长眼里的“三好学生”,一个惹是生非,老师家长嘴里的“烂泥阿斗”,这两个人咋就还能做成好朋友了?长大以后我猜想,那刘晓红是有手段的,对付我这样她没有办法管理的刺头,就得靠她笼络来的“好朋友”赵天奇来“教育”。
课间休息的时候,赵天奇伙同一群他的狐朋狗友将我堵在教室,威胁我乖乖地听刘晓红的话,不要给她惹事。可惜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你给我来软的,我可以考虑考虑,你跟我来硬的,我要让你知道你惹错了人。
“怎么着?你们这是准备把我‘屈打成招’是吗?”
赵天奇嘴角斜了一斜,道:“你不服吗?”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道:“不服,你想咋样?”
那赵天奇上来就给我一脚,将我踹回到了椅子上,这一脚虽然不疼,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屈辱性却是极强的。我嘴里骂了一句娘,眉毛倒竖起来,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将赵天奇的脖子死死地掐住,把他摁在了旁边同学的课桌上。
他身旁的几个帮手对我是拳脚相加,喝令我放开赵天奇,我哪里还感觉得到疼痛,双手扼住赵天奇的脖子,势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一时间,班里吵成了一片,那个学习委员刘晓红躲在门口看着我们斗殴,等着我们分出个胜负来。
隔壁班的班主任,也就是教我们数学的王建国老师,在门外听到我们班的动静,冲进来大喝一声,道:“住手!”我抬头一看,有那么一瞬间还道是陈道士来了,不禁失口喊了一句,道:“陈道长?”
话音刚落,左边脸颊又遭人打了一拳。
王老师扶了扶眼镜,走上前将我和赵天奇拉开,黑着脸喝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怎么着?你们还想造反了!?”
我指着赵天奇道:“他先动手的!”
赵天奇获得自由,大口喘着气,竟然恶人先告状,道:“冼青山在班里宣扬封建迷信,我们反驳他,他就要动手打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看,刚刚你进来他还教你‘陈道长’哩!”我听他这么一说,气又是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就给他的眼睛来了一拳。
赵天奇“哇呀”惨叫一声,抱着脸蹲到了地上去,这一下,我当着王老师的面打了赵天奇一拳头,我就是再有理也变得无理了。
王老师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喝道:“冼青山,你目中无人了吗?”说着,他捏拳朝我胸口捶了一下,然后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了班主任的大办公室去了。
刘晓红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的时候,暗中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我觑眼看着她,知道自己是没什么好果子可吃了。她在班主任面前声泪俱下,说我不交作业,还骂她。我承认,我是骂她了,但我也没说我一定不交作业这档子事。但听她竟然和赵天奇一样,冤枉我说我在班里宣扬封建迷信,我忍不住驳斥道:“她说谎!”整个办公室没有去代课的老师都瞪向了我,他们用眼神告诉了我,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他们才能认定谁在说谎,谁没有在说谎。
不出意外,我当天就因为打架和宣扬封建迷信这两宗“罪行”,背上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还被要求第二天请家长到学校来。而赵天奇几个人却只受到了警告处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公。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被班主任留在大办公室,我心中暗叹:“这狗日的刘晓红果然管得到我回不回家。”在班主任的办公桌前,把生病当天的作业全部补完之后,她才放我出校回家。离开前,班主任用警告的口吻“叮嘱”我,道:“明天记着把你家长叫来学校,不然就来办公室继续站着。”
我出学校的时候,校里的学生早就走完了。门卫大叔看了我一眼,似是看出来我是被留校的“坏”学生,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二哥和三哥这会儿估计晚饭都吃了。我心里烦得紧,一路上思讨着该如何隐瞒自己被学校叫家长的事情,一路上边想边走,脚下的速度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要不找大哥吧。”
我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倘若叫家长这事让妈知道了,就等于让爹知道了。爹知道了,那我铁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在我之前有三哥做我的前车之鉴。只是大哥要上工地。也不知道他肯不肯给我擦这个屁股,另外班主任如果不满意我喊哥来当家长,转头再把这事告给爹妈,那我跟大哥都要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