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哼了一声，道：“这方来财就是个混球，我早瞧出来他要出事。”

“咋？你还跟人家过不去呢？”妈把热好的菜端出来，边走边道，“去把桌子搬出来，在院子里面吃。”

大哥回屋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摆起，他和爹妈三人坐在桌上开始吃饭，妈将一个馒头掰开，问我道：“青山，要不要再吃点？”看我摇摇头，她将半个馒头放在了爹的碗里。

我站在门口听爹说着，心里惊疑不定，联想起老槐树下的女鬼在方来财在走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心想方来财之死是否会和那女鬼有关？毕竟前天方来财对着老槐树撒尿了。老李说女人吊死在老槐树下，那她和老槐树一定是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她肯定不能见着自己的朋友受方来财的淋尿之辱。

爹他们三个吃完晚饭，妈去厨房洗碗，我和三个哥哥陪着爹在院子里乘凉，我问爹道：“爹，咱们家啥时候和方老二打过架了？”

爹抽了一口旱烟道：“老早以前了，你那会儿还小，啥都不知道。有天爹下工，一位工友跟我说他看到方老二这个柳娃子把我的工具事揣在包里顺走了。我和这位工友找到他家要东西，结果这个方老二死活也不承认，还动手来打我。我和给我作证的工友就把他方老二给揍了一顿，他那混账儿子方来财听到动静来帮架，结果手里面拿的正是我丢掉的工具事，你爹我大喝一句：‘小兔崽子你敢动一下？’那个方来财竟然不怕，举着工具事就冲过来了，你爹我抡起一个巴掌就把他扇翻在地，把他嘴角打得流了血。之后我把工具事捡上，和我工友一起走了。他们方家理亏，后面也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

“爹好厉害！”二哥和三哥连连叫好。

“方喜贵是个怂货，但他儿子方来财真是个不怕死的混球哩。他觉得自己吃了亏，就偷偷跑过来砸咱们家窗户，一次两次我们没有没抓到人，但第三次教你大哥把他堵住了，你大哥当场就跟那混球打起来了，那混球比你哥大几岁，我追上去的时候，他正把你哥按在地上抡拳头，我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抓回来绑在咱们家院子里狠狠抽了他几十皮带。刚开始这兔崽子还嘴硬，后来被我打怕了，求饶说：‘冼叔，冼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们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爹抽了口旱烟，叹息道：“这娃混是混，但现在教人给害死了，我再说他的闲话也不合适。”

“他后面还说要报仇，要杀咱全家呢。”大哥语气有些不忿道。

我们正说着，几束手电的光在院子门外晃来晃去的，我们几个看了半天，爹问道：“谁啊？”刚开口问话，门外就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咱家的大门，接着一个男人深沉地声音在门外传来，道：“我们是派出所的，冼红星在家吗？我们找他问点事。”

我们疑惑地望向爹，爹提着旱烟袋起身将院门打开，只见院外站着四五个人高马大的警察，他们手里的手电齐刷刷地找向爹的脸。

站在最前面敲门的那人又开口问道：“你是冼红星吗？”看到我爹点点头，对方身后的两人上前把我爹的胳膊抓住，道：“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我爹觉得莫名其妙，虽然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但这阵仗还是令他显得有些紧张，问道：“同志，啥事？我要配合啥事？”

其中一个拉住他的胳膊的警察道：“不要说话，回去就知道了。”他从皮带上取下一副银晃晃的手铐，咔嚓一声将我爹的两只手拷在了背后，我爹的旱烟杆也从手里跌落在了地上。

“爹！”

大哥率先追了出来，三哥也像发疯了一般在院子里叫道：“妈，妈，派出所的人来了，爹……爹被抓走了！”

后来爹从派出所回来之后，对三哥这个时候的乱喊乱叫表示非常不满，就是因为他的叫喊，那几个办案人员当时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许多，害得他在派出所里白白被拷问了三天三夜。

妈闻询从厨房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爹被人铐了起来，当时就给急哭了出来，问道：“警察同志，我家男人这是犯了啥事了？……”她想去拉爹的胳膊，但被其中一个警察挡了下来，警告她道：“这位女同志，你不要冲动，我们只是带他回去问话，你不要干扰我们执法。”我妈问道：“问话就问话，为啥要给人拷上？”警察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把刚刚警告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爹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跟我妈说道：“孩他妈，你不要激动，没得事，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他将地上的旱烟杆踢给我妈，道：“这给我捡起来，别丢了。我冼红星光明磊落，又没犯事，你也不要担心。我相信党和国家会调查清楚的。”

说话间，我家两边的巷子里又有几只手电的光在晃着，那领头模样的警察高声道：“收队，人在这呢。”

原来他们为了防止爹逃走，已经派人把我们家院子都给包围起来了。

我妈将地上的旱烟杆拾起来，将眼泪抹了去，道：“警察同志，我家男人到底惹上啥事了？”

领头模样的警察一挥手，两个警察就将我爹押着往巷子外面走去。我看到巷子口红蓝光闪烁，心想爹肯定是坐他们派出所的警车回去。我还从来没有坐过车呢。

等爹走远，领头的警察才跟我们道：“方来财认识吗？”见我妈点点头，他又道：“他昨天教人给打死了，冼红星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必须带回去审问调查。”他看了一眼围在妈身边的我们四兄弟，道：“你们放心，如果这事不是他干的，我们绝不会冤枉他，配合完调查就可以回家了。”他语气一转，道：“但这事如果真是他干的，那咱们国家的法律可饶不了他。”

“叔，我爹啥时候能回来？”大哥问道。

“如果他没犯事，最快明天就能回来。”

于是这些警察又对我们几个分别进行了询问，基本上都是问昨天这儿时候，我爹在哪里，他又做了什么等等。那个领头的警察还将爹踢了一脚的旱烟杆子拿在手上看了半晌，发现没啥问题才又还给我妈。后来他们得知爹昨天晚上还去了东城找陈道士，有充分的作案时间的时候的时候，领头的警察看着我们的表情凝重了许多，似是在对我们说：“你爹的嫌疑又多了一些哩。”

当对我们的询问做到差不多的时候，那些警察收起纸笔就准备走了。我看着那个领头的警察，道：“叔，我知道谁害死了方来财。”

听到我这么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来了，那领头的警察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冼青山。”

领头的警察点了点头，道：“那青山，你跟叔说说，是谁害死了方来财？”我低着头有点怕，看了眼身旁的三个哥哥和妈，那警察道：“你不要看他们，你跟叔大胆说。”

“是……是鬼害死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他身后有个警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妈说了一声后，领上其他人走了。

看到他们对我的话听而不闻，我感觉有点不受尊重，心里甚至觉得有点不服气，追出门外，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道：“就是鬼害死的，大槐树下的女鬼。你们爱信不信！”结果一个人也没有理我，他们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巷子。这个时候我，突然体会到了老李和他那帮子老兄弟说话时的那种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