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越燃越旺,赵羲本是毫无声息,在烛火之中忽然有了动作,狂忌道:“得将她送到萧皓月的床上了。”
唐鲵没作声,只是视线贪婪地落在了赵羲身上。
“唐鲵,赵云曦爱你吗?”狂忌将人推走前,忽然问了句。
她也起身走了过去,看着唐鲵扯开唇角,“我本是满身风尘,岂敢追问此情有几分真,但是……”
她站到了唐鲵面前,看他笑道:“我清楚,她心里有我,或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件幸运的事了,
未来的每一日,我都将万劫不复、痛不欲生。”
赵羲的身体被狂忌推走,她瞧着躺在萧皓月身下的人,自叹原来这就是缘起缘灭。
世间缘分,万般不由人,万般不由说。
恍惚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与萧皓月初见的那一日。
她贪玩地爬上了梨花树。
远远的,她似乎听见了赵应和萧皓月的声音。
那时的父皇还没有被疾病折磨得不像人样,萧皓月亦是青涩少年郎的模样,步履轻稳。
“阿月,我家这女儿从小顽皮惯了,日后有劳你操心了。”
萧皓月余光内已瞧见爬树的身影,还是道:“是孩子总有顽劣的,公主是陛下掌上明珠,性子骄矜些也是寻常。”
“阿月。”
赵应停下了脚步,“你也是个孩子。”
萧皓月顿了下,“陛下……”
“萧归不在了,但我还在。”赵应温柔地笑了笑,“我会将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疼爱,你也可以在朕面前骄矜。”
“臣…不敢。”他别开了视线。
赵应宠溺地看向树上的小丫头,“曦儿自来被我宠坏了,我希望你在管教她时,能尽量严格些。”
萧皓月不解,“为什么?”
赵应眸底闪过些落寞,“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医说,大抵没两年了,你严格管教她,她才能够独当一面,哪怕最终我不在了,她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萧皓月神情怔住了,看着赵应佝偻的清瘦身影,喉间就像是被一块烙铁堵住了一般。
赵云曦在一旁看着看着,眼泪顺势落了下来,原来起因竟是如此。
“曦丫头——”赵应忽然急了,快步跑上前去。
萧皓月不知怎的,听了方才赵应说的那番话,急忙跑了上去,不留神就被那位传说中的云曦公主当了肉垫。
小姑娘生得精雕玉琢,一双水灵灵的凤眸直勾勾盯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听说了他的萧归的儿子,从鬓间摘下一朵梨花放在他掌心。
软糯的声音,笑道:“哥哥,你很厉害。”
他犹如泡在死水里的心,好像在这一瞬间,骤然活了过来。
赵云曦走了过去,看着出神的萧皓月,还有稚嫩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这就是结束了吗?”
头顶忽然飘下一朵极轻的梨花,遮住了她的眼帘。
再次取下,方才抱着小姑娘的赵应转头看向了她。
“父皇,您看得见我?”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赵应还是壮年模样,在梨花纷飞的时候朝她走了过来,“曦儿,父皇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了赵应的怀里,哭喊:“父皇,曦儿好想你,曦儿是不是死了,你过来接曦儿了对不对?”
赵应像儿时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曦儿做得很好,这些年,苦了我儿了。”
“父皇。”赵云曦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过得好苦,这个世间,这个世间对我不好,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落得如此惨淡。”
赵应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脑袋,听她讲述这些年经历的磨难,
“朕的女儿受委屈了。”赵应的下巴轻轻搁在赵云曦头顶,轻声道:“可曦儿也长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泣数行下,“我不够好,我没有将政权把握住,让那些歹人夺走了权,我对不起父皇,我还…我还抚养了赵恪善这许多年,我不知道…父皇我真的不知道,他不是我的亲弟弟。”
“阿恪是被你亲手养大的,他没有辜负你对他的期望。”赵应道:“只是很多时候,人面对不同的境况,做出来的选择也不同,他很爱你这个姐姐。”
她紧紧拥着赵应,害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孩子,你总以为没有人爱你,其实爱你的人很多,只是你没有用心体会过。”赵应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柔声:“你的好友容辞、杨浮、还有越谦和洛河,包括过去你的驸马唐鲵,还有阿月,你把关注点都放在了不爱你的人身上,所以才会过得这般痛苦。”
赵云曦无助地摇了摇头,“父皇,已经晚了,我现在都明白了,只是如今已到了无法挽回了地步……”
“不是不可挽回,你拯救了边城数万百姓,以女子之身率领了千军万马,守住了大赵江山。
你心中有大义,你也学会了如何真正去爱人。”赵义的手瞬移下来,落在她的眼眸上。
“吾儿,去追寻心中真正所求吧,父皇会在这儿等你,待你历经人间百味沧桑,父皇再与你相逢——”
赵应的声音越来越远,赵云曦高呼着不要,但父亲的声音却越来越远。
忽地。
她的面颊上好似又落下了一片梨花花瓣。
缓缓,她睁开了眼,却与替她整理鬓角的萧皓月对视上,刹那间,他眼眶变得通红,指尖颤抖着,“曦儿?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