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起身走到胡床旁边，指挥韩龙，“帮忙把榻板揭起来。”

韩龙上前在胡床榻板四周摸了摸，果然找到四个机关，扭开机关，轻轻一提，榻板掀了起来。

“哇，好多宝贝！”檀香感叹。

榻板下面露出一幅寰宇素绢图。白色绢图上绣着天下十二州，图上山川河流均用玉石珠宝妆点。这些玉石珠宝正是各处特产。那交州的南边汪洋，即是用一片上好的珍珠缀成。

韩龙看向大漠。一片绿色草原之中，绣着两只红狼。红狼身体恰好空出两只龙牙形状。

“龙牙，被人拿走了。”轲比德的希望破灭。

“不，是没在这。如果是被拿走的，这绢图上会留下线头。这个图很完整，应该从来没放过。如果大魏得到龙牙，必定放这。”檀香却是这样判断。

“为什么？”轲比德问。先是找到宝刀，后是翻出绢图，他有些信檀香的话了。

“这图名为国运图。”伊月美插话道：“如我族龙祠摆放大漠各处最珍贵之物一样，求上天赐福，鸿运加身。”

听了这话，轲比德身边的东吴人立马上前，想要毁了这绢图。

韩龙一把推开他，旋即盖好榻板，锁住机关。

“你不要命的话，就把这胡床拆了。”檀香对东吴人说。

东吴人听了，真的又要上前。

檀香笑骂道：“你不要命，我们还要。你老实呆着。”

轲比德的手放到东吴人肩上，让他别乱动。

回到几案后坐好，轲比德看向檀香，“檀大人怎样才肯把龙牙给我？”

对他这执拗劲儿，檀香无奈地笑了，“你怎么就认定我手里有龙牙？听你阿干说的？”

“我自己猜的。这龙牙对别人无用。乌桓、匈奴已不可能，羌胡不像，只能在鲜卑族内。鲜卑族内，除了轲比，就是纥骨。”轲比德的推测不无道理。

“呵呵，那是你认为——拓拔、慕容、宇文、段部，哪个部落的人也不少。你若兴盛便是狼，你若衰败便是羊。”

“所以，我要得到龙牙，永远为狼，为头狼。”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手里没有龙牙。即使将来有了，也只会给我的丈夫。若再鬼鬼祟祟搞小动作，我可不管什么小叔子、老叔子，直接灭了。”檀香没心思再和他斗嘴。

“我要龙牙。”轲比德低声吼道。

“滚！”檀香终于急了。

韩龙却偷偷笑了。早该这样横，跟这个黑又胖周旋个什么劲？檀香没有龙牙挺好，自己和她不会是亲戚了。龙牙我这就有一只，他黑又胖继续瞎找去吧。

一刻钟后，使女们涌上台顶。

领头使女扫视一周，见无异样便按动机关，弹出阁道，“去最后一个地方——冰井台。”

“冰井台，因为台下有冰井而得名。”她照旧边走边介绍，步子不疾不徐。

进到台内，韩龙感觉温度骤降。

下了几层，领头使女停下，“冰井台的冰室到了。冰室共有三间，这是最大的一间。”

一名使女打开一扇小门。里面一片漆黑，扑出一团寒气。

领头使女接过一件厚棉袍，披到身上，“门后就是冰井，井深十五丈，里面放着粮食、肉、酒、盐、石炭和冰。”

见众人对此毫无感觉，她补充道：“遇到紧急情况，封锁铜雀园，这里的东西足够三千人吃半年。”

“哦”——众人一片感叹。韩龙立马明白这冰室是个大冰库。有了它，皇家有充足时间应对叛乱、战火、饥荒、瘟疫。

手挑灯笼，领头使女进到小门里。暗黄色灯光映出一米宽的台阶，缓缓向下。

台阶呈螺旋状。每隔十来个台阶，有一储藏室。探头向下望，能看到最深处的井面。井面如镜面，映照出更深处的光，那是使女手中的灯笼。

冰井里如幽州初冬一样冷。才呆一会儿，韩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众人将身上的罩袍裹紧了一些。

“这口冰井井底传说有重宝，但我们从来没见过。即使是我，一年走上几十回，可从未发现有什么宝。”

韩龙五人刚要出冰井，听了领头使女这话，又转回身。

“说有重宝的，是武帝。”使女似乎早知道他们会回来，迈步往下走，清脆的脚步声在井中回荡。

“老身对重宝不感兴趣，在外面等候。”伊月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再往下会更冷，什么重宝也不如身体重要。

韩龙、檀香、轲比德、东吴人互相看了看，较起劲儿来，跟着使女往下面走去。

韩龙怀疑，这使女不给他们准备厚棉袍是存心使坏，要冻冻他们这些乡巴佬。

下了二十来个台阶，使女停下，指着前面一扇白门，“这是冰库，里面存放冰块。隆冬时节，军士从临潼河上游取来，厚三寸，长宽一尺。”

灯笼晃动，墙上一排棉袍。

“如果身体不好，可以穿上棉袍。但是，据说穿上后就找不到重宝了。我虽然不信，但不穿棉袍，我得冻死。在活着和宝物之间，我选活着。”使女回头，看向身后四人。

轲比德犹豫了一下，东吴人上前半步，檀香和韩龙站着没动。

使女嘴唇轻动，“据说，武帝第一次讲冰井台内有重宝，是对文帝和陈留王说的。每隔两年文帝和陈留王来一次，到第三次，文帝向武帝递上答案。武帝哈哈大笑，撕碎答案，然后立文帝为世子。”

这故事使女讲过许多遍。她知道这个开头一讲，任谁也无法抵抗诱惑，下面就得咬着勾儿，一步一步走下去。

使女一步一顿下到第二层，指着黑门，“这里是石炭库。石炭是火精，一炉石炭能烧一天。石炭比木炭的火力更大，小小一炉就能让整个屋暖和。”她看看极力忍冻的四人，补充道：“可暖和了。”说完狡黠一笑。

韩龙感觉冰井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手脚开始发涩。他在罩袍里悄悄活动活动手指和脚指，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他眼角看向檀香，檀香似乎没什么感觉，稳稳站着。

感觉到韩龙在看她，檀香侧头向他看来，眼睛眨了一下，里面带着笑，明显对韩龙在铜雀台上的表现非常满意。

韩龙胸中一热，拳头捏紧——他不关心武帝的重宝，他只关心檀香。檀香若是开心快乐，那便是觅着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