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条？”轲比德问。

“这一条也有问题。”檀香右手拿着羊皮纸，舒服地躺在胡床上，“这一条也有问题。每一条都有问题。我说，这合约没法签啊。”

她的手使劲往后一扬，羊皮纸随着一股风飘往铜雀台下。

“你！”轲比德气急败坏，站了起来，手中长鞭鞭梢晃动，如蛇一样。

“你什么你？我是你嫂子，与你哥成了家，我还当得了一半的家。与你哥未成家，漠北的家我能全当。”檀香坐了起来，左手出现一口宝刀，约一尺半长。

她抽出三寸刀刃，刀身反射月光，投到轲比德的脸上，“在这宝刀面前，立重誓、签合约、交信物，就是一个——臭气。哈哈！”本来想说屁，檀香觉得不雅，改成臭气。

檀香走到韩龙、伊月美一侧。伊月美一提罩袍，拧动手中拐杖，抽出一柄细剑。

将宝刀交给韩龙，檀香接过细剑，“现在三对三，各有兵器在手。可以看一看，到底怎样强者为尊，如何实力说话。”

轲比德脸色发黑，盯着宝刀，“这刀从何而来？”

“我为什么告诉你？”檀香回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此乃天赐，我师傅专门留给我的。”

“你在这有师傅？”轲比德不信。

“当然。你忘了，我除了是你嫂子，还有一个外号。”

“小孟德？”轲比德当然知道。

韩龙拔出宝刀。

“七星！”刀上刻字，他吃惊之余，不禁读出了声。

檀香笑意更浓，“看看，七星宝刀削铁如泥、断鞭如灰。我师傅有句名言，‘吾好梦中杀人’。杀人岂能无刀？哈哈，胡床下面自然要藏刀一把，而且是七星宝刀。王弟，你刚才要我做什么来着？对，立重誓、签合约、交信物。”

轲比行面如土色。

“你立的重誓，我不信。和你签合约，你还不够格。你交的信物，我还看不上。”檀香轻蔑地说。

“不过，我倒喜欢你说的强者为尊、实力说话。”檀香剑锋一挥，“现在你们派一人，我们派一人，在这台上公平一战。你们赢了，从此我纥骨部落听轲比部落号令。你们输了，轲比部落就得听我的。王弟，可敢？”

“有什么不敢？”轲比德向左边西蜀人示意，“你上。”

不等檀香说话，韩龙上前一步，对上那名西蜀人。

西蜀人冷哼一声，长鞭破空，向韩龙颈部卷来。

韩龙丝毫不退，闪电般欺身上前，七星宝刀斩向鞭梢。西蜀人舞动长鞭，向右后方撤身，企图引韩龙过来，让其后背露给轲比德二人。韩龙哪能上当，向右平移，又逼退西蜀人一步。七八招后，韩龙将西蜀人逼到了铜雀台边。

西蜀人想后退与轲比德二人会合，韩龙裹着寒光，冲到他面前。西蜀人躲无可躲，脚在台边栏杆上一点，身体凌空，长鞭抽向韩龙面门。韩龙速度更快，不等长鞭及身，宝刀斩中西蜀人前胸。

这一刀几乎将其劈为两半。西蜀人随风向台下落去，不一会儿下面传来树木折断之声。

韩龙回刀一看，宝刀上无半点血迹。

“你看，又是我们赢了。”檀香喜笑颜开，“桃花谷你输了，铜雀台你又输了。运气这么不好，就是给你们龙牙，你们也是白废。”

“我愿意拿十万匹良马，来换龙牙。”轲比德咬牙说道。

“你哪还有十万匹良马？你输了，现在轲比部落听我的，你那十万匹良马也是我的。”檀香搓着手掌，戏谑地看着轲比德。

伊月美突然对韩龙说：“收刀。”

韩龙手中宝刀入鞘，藏进罩袍。

檀香手中细剑回到伊月美那里，合入拐杖之中。

楼板响动，十来名使女手持利剑冲上台顶，围住台上五人，领头使女问：“怎么少了一个工匠？”

众人看向轲比德。

轲比德顿了一下，“他喝多了，站上台沿，没站稳——一不小心摔下去了。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找贵馆麻烦。”

“自己摔的，当然自己负责。”使女冷哼，“台下均是名贵老树，砸坏了，你要赔一百万钱。”

“赔。”轲比德嘴角抽搐。

“铜雀台是大魏圣地。”为首使女训斥道：“你们这些工匠只能修缮，不可破坏，否则杀无赦。还有最后一刻钟，莫要再出什么动静。”

众使女撤剑下楼，韩龙五人回去坐好。

轲比德的胸膛如风箱般一阵起伏，随后冒出一句：“檀大人，你不能不管鲜卑族的未来。”

韩龙嘴里的菜差点喷出去——这黑又胖贼心不死，开始道德绑架了。

“是轲比部落的未来，还是鲜卑族的，你分清楚。”檀香哪能上他的当。

“没区别。马上中秋大祭，漠南漠北必成一统。”轲比德信心十足。

“现在这么说，为时过早。”

“你成我嫂子，大漠自然一统，谁还敢说个不字。”轲比德讨好地咧嘴一笑。

韩龙有点佩服眼前这个黑又胖——能屈能伸、顽强执着不说，还能抓住檀香爱聊天下大事的脾气，不停地忽悠。

“你别自吹。真还有敢说不的，比如说大魏，比如说乌桓，比如说柔然……”檀香数了一下，十个指头没够用，“你一统了，力量大了，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才一直在找龙牙。有了龙牙，鲜卑人就有信心，心就能齐，就不怕别人挑拨离间了。”轲比德瞪大眼睛，显得无比恳切。

“龙牙也就一传说。当年据说落到乌桓的蹋顿单于手里，结果又如何？得意洋洋之际，被张辽将军阵前斩杀——”檀香端坐案后侃侃而谈。

“那是乌桓，怎能和我鲜卑相比。”

檀香略一思索，“蹋顿单于被斩后，据说那对龙牙为我师傅所得。我师傅藏到哪了？或许，这龙牙就在我们左右。”她的眼睛开始转起来，看向韩龙这边。

韩龙心狂跳了几下——难道她知道我有龙牙？

好在檀香目光未作停留，往楼阁的屋梁上看去。

随着她的视线，轲比德也往上看。

“对了。”檀香一拍几案。

轲比德吓了一跳。他赶紧往楼板那看去，生怕铜雀台的使女们杀出来，那样没法找龙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