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萍拎着一塑料袋子菜和虾,一路盘算给何伟炒份干锅基围虾。终于走到家门口,钥匙拧开,推门而入,家里却冷清异常。
“还没回来么。”她看了下钟,“十二点了啊。”
往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医院,眼睛困惑地皱起来,想了半晌才意识到——婆婆没有自己联系方式。从前自己与外界的交流都是由丈夫联络的。
“也不错。”傅萍喃喃。
桌上的玫瑰犹如她这两日轻飘飘的心情一样,盛开得热烈。哼唱着“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一边将袋子里的活虾拿出来剖线。
何伟,估计又到哪儿去混了,等人回来得好好教训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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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洗菜切肉的基本工作刚做完,门外就传来什么东西插入钥匙孔的声音。
傅萍记得自己没把备用钥匙给何伟,那门外那个人——是谁?
心脏不安地跳动,她拿起桌上的砍肉刀,小步走到门口。
‘咔-’门开了。
她看见了一个高大人影,因为害怕而不清晰,举刀上前,刚一抬手——
男人猛地冲上来,速度如此之快,一米九的身躯却异常灵动,仿佛只是一团黑影‘咻’地闪过,眨眼就来到自己面前。这时候,她才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可置信地张嘴——
九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唔”
与丈夫暴怒时不同,她感受不到一点对方无法控制的情绪,平静地如一滩死水。
两人的力量差距太大,自己的挣扎犹如蚍蜉撼大树,丝毫不起作用。而九手臂上绷紧的肌肉死死抓住了她的存活空间,如此平静,伴随着窒息感来临,死亡不可阻挡地走近。
被完全笼罩在九的阴影下,她熟悉的恐惧、无力,再次出现。
她后抬脖颈,就在此时,恰巧与九四目相对了。
他正低着头死死盯住自己,但目光是涣散的。双眼因充血血红一片,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看着那双眼睛,恐惧却莫名似潮水般涌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向案板上剖线的水果刀。窒息感将理智随着氧气一点点从身体里被挤走,这时候占据上风的,是求生欲。
终于摸到了。
她迅速回忆了一下人体构造,曾经外科手术的冷静控制住了大脑。
此时,九的眼前模糊成一片,下一秒就会倒下。他几乎浑身都是血,腰腹处有几道豁开的线口,每吞咽一口口水,紧实的肌肉便起伏一下,使得伤口不停向外流血,浸透了深色衬衫。
他的右手死死掐住眼前一切威胁,左手则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紧紧攥成拳,攥出血来。
而抓准时机的傅萍,一刀扎在人体最痛的弱点处,然后趁九吃痛松开手的一瞬间,拎起躺满基围虾的案板,狠狠砸向对方的头。
她有些心痛——剖开的虾掉在地上,肉进了脏东西就不好吃了。
而九跪了下去,钻成拳的左手尚死死扒住桌沿。
傅萍深吸一口气,又狠狠砸了一下。
暗红色的血沿额角流下来,脏了九的右半张脸。搭在桌沿的手缓缓松开。
终于,九重重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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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萍看着倒在地上的九,难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掏了掏九的口袋,摸出那部大哥大手机,拨打120。
解释情况、打消疑虑、手术、入院、防止医院的人报警。
黄昏时分,她才终于能安静地坐在病床旁喘口气。帘子拉严实了,周围病人也睡得死,但医院来往轮床、嘀嘀声、医生的命令、家属的询问依旧切实地笼罩着整个医院。
不想,九只安静了几分钟。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手术前清醒过来,虽然挣扎得厉害,但傅萍潜意识觉得对方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有别的原因。
但此时,被打了麻药的九额间开始冒冷汗。他原本像死尸一样大咧咧躺在床上的身躯,一点点蜷缩起来,像个婴儿一样,环抱住自己。
她起身将被压在膝盖下的插了针头的手拿出来,准备按铃。
尚在睡梦中的九像是察觉到什么,右手猛地拉了一把,叫她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往床上倒,下意识先用摁铃的手臂撑住。
“何伟。”傅萍开始觉得自己应该跟这个人好好说说,不能总是在街头混。今天是掐了她,要是害了别人人生,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
但当她想说教什么时,近距离观察,却发现九并非是身体不适,反倒像魇住了。
“何伟何伟!”傅萍连叫两声,九充耳不闻。
几乎双脚顶住床位的男人,如今却像个孩子一样,胆怯地缩成一团。她用脚把椅子勾过来,干脆坐近些,上半身伏在床沿。
她用左手探了探额头,“没有发烧啊。”
但整个人像是看见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不停地颤抖。
他好像很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傅萍忍不住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