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许多时候听丈夫说起弟弟,她总会幻想对方挣开密网,在偌大广阔的社会中会过得很好,像自己远走他乡挣钱的父亲一样。
或许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过得辛苦,所以才会回来。
傅萍放弃叫医生,而是凑到九耳边,轻轻哼唱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歌——李宗盛的《鬼迷心窍》。
渐渐,九不再颤抖,左手紧紧攥着心脏处的病服,右手抓着傅萍,陷入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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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整个案子拖到现在,需要的是新思路。他就是新思路。”林警官相信自己的嗅觉,将一份文件摆在桌上,“这是当年九遗留下来的一根头发。”
局长知道那件事,“这么多年,你一直没说过这个证据。”
林警官梗了下脖子。
局长叹了口气,那件事,确实有谣言警局内鬼。
“你不信任自己的同事,迟早会出大事的。”
林警官站在局长面前,一声不吭。
“我需要证据,林清。”局长盯着林警官,眉心担忧地跳了一下,“正是因为案件牵连甚广,所以我们更不应该草率。你是个警察,这不是私仇。”
林警官鼻翼扇动了一下,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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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梦见了小时候第一次出货,目标是林警官全家,但自己放过了她。
妈妈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所以他被关了三天的小黑屋。
后来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从不手软,深得妈妈喜欢。
但其他人又在背后嘲笑他——“是妈妈最忠心的狗呢。”
没有人教过他善良、生命,他如草芥,如细菌,流淌在鲜血里。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拼着显然会死的结局,还是放过了六哥的情妇。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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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醒了。
他打量四周,是在医院。看了眼傅萍的手表,自己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而傅萍抢了点他的被子盖在身上,上半身趴在床上睡着了。
“为什么呢?”他忍不住又问。
此时,九已经想起来自己之前干了些什么。能这么相安无事地睡在床上,对他而言是意料之外的事。更不用说噩梦最后的情歌,整件事显得有些诡异。
“你醒了。”傅萍立刻起身给他摇床,但眼睛还眯在一起,显然没睡醒,声音闷闷的。
“嗯。”九勉强坐起来,“你找到我身份证了?”
“不是,我用你哥的医保挂的号。”傅萍走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
九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早点出院。我问过护士了,至少要到明天。”傅萍熟练地将枕头垫在他背后,稍稍减轻伤口牵扯的痛楚,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粥,用嘴试温后又放下,“你饿了吗?”
九盯着她的脖子。
傅萍深呼吸,以为对方是在给自己开口的时机。
“何伟,你不要再混了。你到底欠了多少钱,我们能借给你。你哥哥一直感激你早早辍学给他挣学费,最后你离开家,他比你爸妈更加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没有再拖累你。”
“你脖子一直肿着,最好敷点冰。”九说。
傅萍愣了一下,摸了摸脖子,发现确实肿了。
“比起你,我这点伤还不算什么。”她开玩笑说。
“我不用你给我还钱。”九垂眸,说着自己都有些信以为真的谎话,“说了就住一个礼拜,之后,我会和哥哥好好谈谈的。嫂子”
言尽于此,傅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发现他犹疑,静静等待。
“对不起。”
此言一出,两人都惊讶了。
九面对苦苦哀求的目标,无论老幼妇孺都从未动摇,如今竟为此事道歉,心里瞬间泛起惊涛骇浪。他想起小黑屋、想起六死前的眼睛、想起自己竟杀了他。
“你内疚吗?”傅萍问出声时,声音都是颤的。
九困惑地蹙眉,看向她,“内疚?”
“人总会做错事,只要弥补就行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傅萍轻拍了下他扎针的手,安慰道,“我也是这样,但最后都过去了,没给任何人添麻烦。”
转眼,傅萍又恢复平静。
九看在眼里,别开头,窗外,阴云沉沉压低。
“内疚吗?”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