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家里还有投影这种东西。林逸淳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个游戏手柄,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幕布上正在厮杀的两个小人。
白衣黑裤,再为普通不过的家居装扮,却和照片里的少年有几分重合的影子,陈馥着这一幕,不由心头一热。
“要玩么?”林逸淳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陈馥这才意识到自己驻足的时间有些久了,让他误会,她连忙摆手:“不用了。”
“试试?”林逸淳将手柄朝她的方向一递,又原地挪了挪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客厅昏暗,唯有幕布上反射回来的微薄光线投在他的身上,陈馥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却意外产生了一种温暖的错觉。她由着自己向他走进,学着他的模样在地上坐下。
接过手柄,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
“会么?”林逸淳偏头问她。
“不会。”陈馥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个是方向键,四个按钮控制技能,这样拿。”林逸淳侧过身子,头与她的挨得更近了,“这里还有两个侧键…”
他抬手过去,想带着她找到按键的位置,不料指尖刚碰上她的,那只手便触电般缩了回去。
陈馥一时间六神无主,仓惶抬头,只看到他嘴角扬起的好看弧度。
“你,你笑什么?”陈馥脸烧的厉害。
“唔,没什么。”林逸淳抿了抿唇,很快那抹令人心悸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他看着陈馥那无处安放的手,转而岔开了话题:“做了指甲?”
陈馥没想到他能留意到这些:“嗯,和郦冰雅一块儿做的。”
“郦冰雅?”林逸淳蹙眉:“你怎么和她搭上了?”
“就…”陈馥下意识想解释,忽然心下念头一动,说出口的话就变了:“她说绿色适合我。”
林逸淳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郦冰雅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来也是她主动找上陈馥的。
他嗤笑一声,低声道:“她说适合你你就做?”
“那我怎么知道?”陈馥小声的为自己辩驳。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来,我也听听。”林逸淳干脆将手肘放在膝上,支着下颌,好整以暇的问道。
他这般的坦然,反而让陈馥有些底气不足了。既然他让说,那自己也没理由再扭扭捏捏的试探下去。“之前在h市,你离开的那几天…”
“因为工作。”林逸淳甚至都没等她说完,答得是半点迟疑都没有。
陈馥还要再问:“真的?”
“回头带个证人给你见见?”林逸淳简直要被气笑了,虽然不知道郦冰雅具体是怎么做文章的,但见陈馥这模样,显然是真信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这么大个活人,你上别处去捕风捉影算什么?”
陈馥不吭声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林逸淳又说。
陈馥摇了摇头:“没了。”
“行,一会儿记得给我道歉。”林逸淳说完,忽然撑地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进了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手上已然提着一个黑色的琴袋。
他走近,抽走陈馥手里的游戏手柄扔在一旁的地上,将琴袋直接放进了她的怀里,“喏,送你的。”
陈馥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这是…”
林逸淳无声笑笑,复又在她身边坐下,挑了挑眉。
于是陈馥便在他的眼神下缓缓拉开了拉链。
方才从琴袋的形状她就已经认出,这是一把吉他。
还未全然得见全貌,陈馥便已闻到琴身散发出来的气味——这是簇新吉他独有的木质沉香,混着清漆的气味,沁人心脾,也令她心鼓擂动。拿出来一看,黑漆的弦枕,金色的弦纽,琴头上是金色烫印的流畅字体:lowden。
“全单板的?”陈馥喃喃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说话间手指搭上琴弦,轻轻扫动,清亮悠长的弦音立马随之散开。
回想起自己唯一的一把吉他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偷买的,本就是单纯的为了练习,加上那会儿经费有限,买的也只是入门级的琴。那琴不但弦高费手,音色也沉闷,后来毕业回a市,就没再带着四处奔波。
而现在手上的这把琴,从工艺到音色,都是从前无法比拟的存在…这品牌她也认得,价格不菲。
“你为什么…”陈馥不明白。
“路过琴行就看了两眼。”林逸淳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你不是会么?弹一首我听听。”
陈馥尚且都还没能缓过神来,呆呆的问:“弹什么?”
林逸淳嘴角上挑:“都行。”
室内残存的光影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好似成为了这片黑暗中的幸存者,身处同一个世界,也共同分享着属于这个世界的余光。
清澈的女声与琴声相得益彰,又彼此成就,陈馥垂下眼睫,手指扫动琴弦,带着余光盛放。
“伤口都平复,只是不确定敢不敢再投入,才逞强说习惯独立自主…”
“当你就闯入,再随性起伏都能顺利接住…”
“世界变太快,怎么爱,请为我示范…”
这首歌,只有陈馥一人听得懂。
感情是一种多么复杂的东西啊,给人酸楚,给人绝望,又偏偏令人亦步亦趋的去不懈索求,孜孜不倦。
可它最引人向往的,不就是那份难以捉摸吗?
忽然之间,琴声骤不及防的戛然而止,此时曲方过半。
陈馥愕然间抬眸看向林逸淳——他的手正按在琴弦上,生生顿住了这室内所有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