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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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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文旌却连毛都啃不着,就要在饿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喝了一天的粥,文旌跑了一天的茅厕,晚饭前揣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趁着白初九在院子里煎药,猫着身子从他身后溜过去,顺利潜进了厨房,对付白初九,唯有溜墙角好使。

白初九医者出身,从小在涅生堂耳濡目染,熏陶出了一身持家顾人的好性子,所到之处干净整齐,哪怕是个乞丐窝子,也能收拾的一尘不染,更不用说他这个人了。

她在厨房溜了一圈,本来想寻个馒头顶一顶,却意外在灶台上发现了一盘排骨。排骨是刚过水炒熟的,看上去很没有色香,勾不起半点食欲,碍于她好几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文旌也顾不上是糖醋好吃,还是红烧更好吃,生怕被白初九发现,她连骨头渣子都捡不着,当下连盘子都揣进怀里,还顺走了两个苹果。

她抛起一个苹果,狗鼻子似的闻了两下,正要来个饭前垫肚子,路过柴房的时候,她脚步顿住了,满腹食欲闹腾不起来了。

白初九在院子里听见关门的动静,没耽误他手里的活,在一堆药草里挑挑拣拣,放进了几片天冬叶子,沸腾的药汤漩涡江心一叶扁舟般淹没,一股清凉润肺的药味蒸腾出来,淹没了白初九的脸。

他从一脚踏进李家医馆的门,就闻到一股久经不散的药味,大多都是寻常养气血的药材,想必此人心气郁结,邪僻内生,本来是不值一提的小病,只可惜耽误了时机,十多年的气血虚耗,更相重沓,小病也成了沉珂。

当文旌听他三言两语,道破了李母的病疾,脸上顿时看见了希望:“还能救吗?”

他本来想说一句不能救了,一转身看见她一脸忧喜掺半的模样,舌头忍不住转了个弯:“能。”

文旌脸上的忧色没了:“要多久?”

“半月足够。”

黎县天寒地冻,夏时不长,草药不足,不适合养人,帝京物饶风华,要什么有什么,是个将养身体的好地方,等李母病体康愈,她们俩人若想留下,可以在淮亲王府住着,不缺她们俩人的吃穿用度,若想走也能相互照料,总好过李小独挑大梁。

白初九静静看着她眼底不甚明晰的笑意,她不是个能七情上面的人,这点微末可见的笑意,就像隐在树叶间的浮光,稍不留神就消失了,可以说是她难得的“喜形于色”了。

不管是西北黄沙细雪,还是帝京的人心诡谲,或许连她都忘了,原本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家医馆大概是铜炉里的烈火,将固若金汤的躯壳,化开了微不可见的缝隙,漏进了一点天光。

柴房背阴而建,堆着李小捡回来的干柴和烂木头,阴冷潮湿,寒风透骨,傅文韬在柴房里关了两天,滴水未进,人早已经没了喊叫的力气,白初九大概是怕他跑了,故意断了水粮。

文旌蹲在柴火堆前看了半天,终于徒手将傅文韬从柴火堆里扒了出来。

文旌一手一个苹果,送到了他面前,好像在问他喜欢哪个,随便拿。傅文韬嘴唇干裂,脸色蜡白,散乱地目光盯着两个红彤彤,水润润的苹果,忍不住动了下干涩的喉咙,手却很谨慎地没有动。

文旌无所谓地收了回来,左看右看还是挑了个小的咬了,随手扔给了傅文韬,她可没有尊贤敬长的习惯,况且,这个长辈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傅文韬见她吃了,这才挪过来,捡起滚了两圈,已经脏了的苹果啃了起来。

文旌扫去了桌面上的灰,跳上桌子坐下了,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眼神逐渐缓和了下来。

人人都道仕途风光,却不知一入仕途终身不复,人可以忍受往高处走的艰苦,哪怕含血吞齿,举步维艰,却受不了从高处跌落的潦倒,尤其是那些手握实权的人臣,得罪了不知多少人,一朝被人踩在脚下,便活的不如街头乞丐,吃口饭都要看人脸色。

有些人风光的时候可恨,一朝零落又可怜。傅文韬将果核也吃了,有了点精神,熬了两宿的眼睛通红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想念被陆执名毙于掌下的孩子。亲情是最大公无私的,不论你是纯良还是奸小,对待亲人都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不求回报。

傅文韬不见得是好人,可却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孩子不见得多出息,却是父亲的心头肉,如今这块肉没了,想要的前程也没了,团圆合满的家也分崩离析,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他这副模样了。他死沉沉地看了文旌一眼,似乎很累了,重新躺回柴火堆上,和衣而卧,闭目休息。

文旌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她从来不是个吃素的人,一口尖牙利齿,专门喜欢啃硬骨头:“傅大人该不会还在等人来救命吧。”

傅文韬气定神闲,闭着眼睛没吭声,文旌将满嘴肉咽了,咔哧咬了口苹果:“人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荣华富贵,傅大人连命都保不住了,那些浮名利禄自然就不值一提,不过你真的以为,陆执名会来救你么,还是说在那位二殿下或者楚大人心里,大人的分量独一无二。”

傅文韬还是闭目不言,打定了主意,不论文旌说什么,他都闭耳不听。文旌也没打算他能说话:“说一句首鼠两端,我相信傅大人当之无愧,不论二殿下还是楚大人,应该都有把柄落在你手上吧,所以你笃信就算事后要杀人灭口,他们也要把你救出去,而你就可以握着把柄,以其要挟,逃出生天,从此苟活于世,至少可以保住小命,你想赌九死一生。”

文旌一语道破傅文韬的满心盘算,他眼皮缓缓睁开,目光沉沉地盯着墙壁,没动。

文旌转眼吃了半个苹果,又馋起肉来,随手拿着一块排骨:“前有去路,后有退路,你的确深谋远虑,若我是他们二人,的确会不遗余力地来救你,可一旦他们回过味来,发现你身陷囹圄,无法施救就会弃了,如今,你已经是淮亲王府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救的必要吗?”

傅文韬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别忘了,是谁在白鹭山上被人一脚踹下去。”

文旌被他反唇一讥,也没生气,闲话家常地道:“我确实火候不够,可在我这里没有第二次,陆执名错过良机就别怪我没给他机会。”文旌缓缓道:“况且,我说的没有必要,并非是我敌不过他,而是你这条命,留与不留已经没有区别了。”

背对着她的后背,忽然一僵,文旌眼尖地看见了:“这就要怪你自己了,贪心不足,一边依附南梁,一边归顺北齐,双方共谋大计,最忌诚心不足,若不然,他们怎能越过你,私下合谋将你推出去,一旦东窗事发,你这个中间人就成了罪魁祸首,只要你不说话,他们就可以把所有罪名堆到你头上,到时候,你在九泉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就算做鬼也是个窝囊鬼,可这些罪名你大包大揽,不觉得亏得慌?”

傅文韬霍地坐了起来:“过河拆桥,他们做梦!”

文旌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低头笑了:“过河拆桥、背信弃义早就不是新鲜事了,过河不拆桥难道还等着你去追吗,难道傅大人就没打算过河拆桥吗?”她双手负于身后,极缓极慢地在他面前俯下身子,与他颤颤的视线相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言道:“大家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该各自保全,傅大人坐等一线生机,岂非愚蠢,所以,现在只有我能还大人一个公道。”

大概是被她眼中气势所摄,傅文韬愣了片刻,忽地嗤笑起来:“别告诉我,淮亲王府的肚量都能杀人不偿命了。”

“不能。”文旌斩钉截铁,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若是害了她一人,她可以不追究,淮亲王府不差他一条贱命,可他害死了顾相,这笔债就要全部讨回来。

“那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我能让你活到回京,不该你担待的罪名,我可以给你摘的干干净净。”文旌见他要开口,不轻不重地打断了:“只要你指出幕后主使,到时候圣上明断会免去极刑,给个活路。”

文旌瞧他没说话,觉得差不多了,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步跳了下来,打算要走:“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也不是每天都想听,你死守的东西,倾淮亲王府之力未必就查不出来,到时候生不如死,你就算想说也没人听了。”

到时候就算他想说也没人会信了,反倒还会多一条,污蔑大臣的罪名。

“等等!”傅文韬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追了两步,文旌没回头,暗影里意会般地笑了:“看来大人是想拖着他们下黄泉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个道理大人总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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