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牧白叙述他的周密计划时,阿拂正在用早膳。
山下的集市,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老板来两碗豆花,一甜一咸,咸口要撒香菜,再来一份小馄饨和煎包。”
阿拂一席话说得心应手,少庄主的喜好她记得比什么都清楚。
“阿拂,你可背下来了?”
禾牧白在她对面落了座,语气微带了些严肃的感觉。
阿拂不敢马虎,老老实实答,“还没。”
说话间,馄饨和煎包已上了桌。馄饨热乎,颗颗饱满圆润,煎包则撒上了芝麻,光是闻着,就叫人馋的紧。
禾牧白见她视线全然被吃食吸引,不由伸着筷箸,轻点了点阿拂的鼻尖,“背不下来,不许吃。”
阿拂一听,有些着急,细眉也跟着蹙起,“少庄主,那您再说一遍,这遍我一定好好记下。”
禾牧白叹气,但还是一字一句,连细枝末节都同她一并交代了个清楚。
阿拂其实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幸好她根本没有求知欲这种东西,自然也没想着去弄清楚。
她只想快些刻进脑海,好赶紧吃东西。
她一面费劲而痛苦地背着,一面盯住豆花上均匀铺着的一层香菜碎。
禾牧白极少在外头用膳,许是这家摊子上豆花做的确实不错,他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尝过后竟将它一勺一勺吃了个干净。
禾牧白吃东西的也非常讲究,忌油腻荤腥、忌甜齁过度,他自是仪态端的大方得体,吃相也似画里一般,四平八稳的,手都不带抖一下。
不像阿拂,吃着还能漏着,更是滴到衣裳领间都是馄饨油渍。
“阿拂啊阿拂……”
那么漂亮一张脸儿,双瞳剪水,樱唇不点而赤,香腮雪、肤凝脂,本不该沾惹半分凡间烟火俗气,却硬生生被阿拂吃成了娇俏的邻家少女。
禾牧白无奈,从怀里摸出张帕子,起身走到她跟前,又屈着腰,不厌其烦地帮她擦拭着衣领上的汤水油渍。
他的手掌骨骼分明,棱角清晰,不经意碰触到阿拂的脖颈肌肤,就好像春天河边的垂柳拂过面颊一样,酥酥麻麻,荡人心神。
阿拂悄悄抬起眼,偷瞥他,面具将他的面貌遮了个严实,只露一双眼,专注地盯着手里的事。
阿拂想:原来替自己擦油渍,也可以在他眼里成为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等到擦干净后,阿拂忙伸手,主动要求道,“少庄主,这帕子……我洗净后再还您吧。”
禾牧白却并没有把帕子放在她手里,而是随意地往桌案边的渣斗里一丢,继而走回对面坐下,漫不经心道,“不必,一块帕子罢了。”
阿拂随着他的动作,呆楞地望向渣斗里掀起的帕子一角。
上面绣着枚工整漂亮的花朵图样。
不知……那又是谁家姑娘滚烫炽热的心意。
阿拂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她的白鹤帕子自始至终连送都没送出去过,就被戳烂在了义庄里边,甚至还不如被少庄主亲手扔进渣斗来的痛快。
她的小脸一垮,嘴里的馄饨也登时味同嚼蜡。
“怎么突然间不高兴了?”
禾牧白和声细语,把最后一个煎包夹进阿拂的碗里。
阿拂的心事全反应在脸上,想要猜中简直易如反掌。
她咽下嘴里的馄饨,直言不讳,“少庄主,这件事成之后,您可以收下我绣的帕子吗?”
“你绣的?”
禾牧白微微扬眉,他原以为阿拂笨拙,除了容貌之外,别无长处,倒不知她还会绣帕子。
“白鹤的纹样,少庄主一定会喜欢的。”
阿拂满脸骄傲,信誓旦旦。
禾牧白轻笑,虽觉得有些无厘头,但还是一口应下,“好,那我拭目以待。”
吃完早膳,临走了,又听禾牧白站在身后同阿拂耳语,“我不能陪你回去,便只好目送了。”
他声色温柔,又沉又醉人。
阿拂听着,惊觉耳边肌肤似着了火,那火星子噼里啪啦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口,终于烧成了燎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