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高大,坐在马背上,遮住了阿拂头顶半数的光亮。
天色渐晚,宫门几盏昏黄的灯飘飘摇摇,衬得大魔头更加森冷可怖。
阿拂呆呆仰头看他,没由来地回想起一日,禾牧白骑马的样子。
那天听说少庄主回来了,阿拂一早就候在半川桥上。
起初是看不见人的,只闻飒沓的马蹄声,自远及近,待到很响亮时,阿拂就垫起脚尖,望到远处一人一马,逐渐从一小黑点扩大。
她举高手臂,拼命冲马上那人挥手,挥着挥着,禾牧白就驾马跃到了桥上。
他也如青礼失这般,骑高头大马,面目朗朗,气宇轩昂。
阿拂不禁在回忆弯弯眼睛,勾起了唇角。
青礼失正欲驾马,回首突然见她笑得合不拢嘴,顿感一阵恶寒。
他故意猛一勒缰,马儿嘶叫,马蹄子掀起一地尘土,溅了个阿拂满面灰尘。
阿拂吃了一嘴土,倒是清醒过来,哀怨地瞪住罪魁祸首。
“会骑马吗?”
青礼失问她,听不出喜怒。
阿拂诚实地摇摇头,又觉得他会这么问,大概是想带她一程吧。
于是眼巴巴瞅着浮雪乌骓。
青礼失看她摇摇头,便不再多言,转过脸,毫无留恋地狠狠一夹马肚子,绝尘而去,又扬起一头沙砾,悉数砸在了阿拂的脑门上。
“哎……教主……教主我怎么办!”
回应阿拂的只有夜晚林间“沙沙”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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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拂不会轻功,还是个小姑娘,下山的道路又黑又长,有好几次险些将她吓哭。
但好在,路上隔一段便有几根火把插在桩子里,明明灭灭好歹照亮了不少。
等到了山下时,天都朦朦亮了。
山脚下只有一间客栈,也是寒阙宫的教众在经营。一见到疲惫的阿拂,那掌柜就给她指路,“姑娘,黎清小师傅在天字二号房里边。”
之前在殿上也听说了许多关于黎清昏迷的事儿,阿拂忙道了谢,撑着扶手上了楼。
天字二号房房门虚掩着,阿拂进门的时候,青礼失已经在床边坐了许久了。
黎清面色苍白,气息却很平稳,但眉头紧锁着,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教主,小师傅这是……中毒了?”
青礼失替他把了脉,半晌才答,“没有。”
“那他?”
“只是昏睡而已。”
阿拂迟疑,楼下掌柜分明说他已经不省人事大半日了,若只是昏睡,为何昏睡这么长时间还不醒?
看出她的疑惑,青礼失难得好心,又补充道,“是他不愿意醒。”
阿拂暗暗吃惊,同情地看了看黎清。
这该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不愿意醒来。
青礼失将他的手臂塞回被衾中,眼神示意阿拂出去说。
但阿拂瞧着黎清越瞧越可怜,开始胡思乱想,想他小小年纪无依无靠,还要替魔教卖命,背地里肯定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难怪不愿醒来。
大魔头自然不知阿拂已将寒阙宫诋毁了千万遍,只发现她站着不动,一个劲盯着黎清,眼里情绪变换个不停。
青礼失本也不善于表达,遂上前手一拎,拎着人后衣领,提溜出了房间。
阿拂缩了缩脖子,别扭地回过头,惊慌望着大魔头。
后者仍不松手,保持着揪她后衣领的姿势,居高临下地再次重申了那四个字,“不要碍事。”
他不管阿拂有什么目的跟出宫,那是阿拂的自由。
但她若碍事,或者坏了事。
青礼失想:那即便是再漂亮的模样,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