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微很有默契地朝外面招了下手,便有一男子被五花大绑着扔了进来。
这人一袭白衣沾满了泥土,发冠也在扭打之下歪歪倒倒地挂在发髻边上。
他口里谩骂着什么,还没等阿拂听清,露微就上前,给了他尾椎骨一脚。
后者吃痛,跪趴在地上,嘴里倒是登时干净了不少。
赤月山庄是江湖上著名的“女儿国”,全庄上下清一色全是女子,据说庄主当年嫁了个负心汉,负心汉不仅违背誓言想要纳妾,甚至为了美妾还要杀妻灭子,庄主便一怒之下将负心汉扔进了油锅里,活活烧死了。
赤月山庄怎会派一个男人来寒阙宫做卧底呢?
这谎话说的,连阿拂都不信。
青礼失又叩了叩桌案,露微心领神会,叙述道,“此人名叫张五郎,是宫内账房李爷带进来的,入宫不过小半年,一直伺候李爷笔墨,未出差错,直到昨日,听说上元节可以出宫,便想借此机会离开,李爷因事务繁忙,身边缺不得人,并未应允。”
“张五郎见状,唯恐消息传递不出去,就将情报印在采办清单上,这种技法平日看不出来,但恰巧负责采办的婢女打翻了茶水,清单背面居然显露出字迹还有赤月山庄的纹样。”
“情报是何?”
青礼失终于开了金口,从案前起身,走到了男子跟前。
一股无形的压迫力随之而来。
阿拂站在一旁,不敢造次,只垂着头,看着那截玄色衣摆随着大魔头的脚步前后扇动,勾金边的墨靴若隐若现。
“是个地名,指向……寒鸦道。”
阿拂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露微不温不火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阿拂心里有鬼,她总觉得,今日露微带她来看这一出,分明是杀鸡儆猴。
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慌。
阿拂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悄悄将视线转移到张三郎身上。
许是露微那一脚太重,张三郎此刻正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那儿,面上只剩痛苦的神情。
“去查老李。”
青礼失的声音冷不丁冒出,着实将阿拂又吓了一跳。
“是,教主。”露微抱拳,又问,“那他要如何处置?”
大魔头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停在张三郎身前,然后曲单膝蹲了下来,一只手轻搭在膝头,另一手……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拖拽起半个身位高。
张三郎头昂着,下半身像一轮月牙似的往背后的方向被迫弯曲。
阿拂光是看着,都觉得这个姿势难受的紧。
但她不敢动,甚至不敢用力喘气。
随着青礼失的动作,张三郎衣领半敞开,脖颈里滑落一枚玉石吊坠,正是赤月山庄的“山月”纹样。
青礼失松开衣领,转而用力一扯,将那坠子扯落下来。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张三郎在吊坠被摘之后,突然像一条濒死的鱼,疯狂地挣扎起来。
“还给我!你这魔头!”
青礼失充耳不闻,反倒起身后退了半步。
他将坠子一头勾在食指尖,然后倏地松手,任由它“呼啦啦”在半空中打着转,那一轮“山月”转着转着,速度快了,倒可笑地圆满起来。
阿拂看得出神,再瞧大魔头,发现他的面上浮现出淡淡戏耍的神色。
像个顽劣的少年人。
坠子停下,反面刻了个小小的“柔”字。
青礼失随手将坠子一抛,划出一道漂亮又残忍的弧度,接着便在张三郎眼前摔成了两半。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东西对他有多重要。
这番羞辱之下,张三郎又是气又是怒,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发着抖。
“哪来的?”
青礼失意指吊坠,也意指他的身份。
张三郎自然不肯说,他反而将一双发白的嘴唇抿地更紧了些。
下一秒,殿内响起一阵骨裂的声音,伴随着男人凄厉的叫喊。
阿拂甚至都没看清,青礼失是用了何等招数。她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剧痛之下,男子的嗓音也可以这般尖锐刺耳。
再回看,张三郎已经断了一只胳膊,他的白衣从里往外渗出血迹,面上狰狞地拧成一团,眼白都快翻了出来。
而大魔头只是,动了动指尖。
“哪来的?”
青礼失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回,阿拂再也不觉得他的声色好听了。
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冷汗,顺着后背,顺着脊梁骨,一滴滴往下滑落。
这张三郎怎么也算半个同行,现落得这种下场,谁说又不会是她的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