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云庄的少庄主禾牧白是阿拂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
比如此刻,露微正在盘问她如何知晓“百草毒”一事,而阿拂则按照禾牧白所教授的那样,一板一眼,对答如流。
年轻的护法长相偏柔弱,丝毫看不出练家子的模样。
可阿拂是见识过的,她那手起刀落,血溅三尺高的骇人场面。
露微轻蹙眉,手撑下巴梳理道,“这么说,你曾经在书里读到过这种毒药,是本什么书来着?”
“《奇草志》,听说只剩个孤本,后来几经转手,现在收入了闇云庄之中,我便再也没机会读上一读了。”
听见闇云庄几个字,露微明显有些怔神,但很快便转到下一个话题。
“你并不懂医术,也不曾诊脉,你又怎知,主子中的是百草毒?
不愧是左护法,问的简直是针针见血。
阿拂习惯性地捻揉着纤细的指尖答,“教主嘴唇黑紫,我便猜测是中了毒,又发现他忽冷忽热的,当时情况危急,于是奴婢才斗胆赌上一赌……”
当然这番话也是禾牧白一字一句教她的。
阿拂清楚地记得,那天自己还忧心忡忡地问,若是他们不相信该怎么办?
禾牧白是如何回答的呢。
他只是笑了起来,然后摸了摸阿拂的脑袋。
“你信我就好了。”
阿拂想,她是相信他的。
而此时,露微闻言,顿了一顿后,猛地一巴掌拍在木桌上。
力道之大,桌面破裂,碎木横飞。
阿拂被人吓了个半死,本能地埋首跪下,可还是不慎被一块木头碎片擦着额头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可和少庄主说的不一样啊。
“大胆!你竟然赌主子的命!”
阿拂彻底傻了眼。
这一怒喝直接将她骂得脑袋空白,连求饶都说不出来,更别提什么反驳的言辞。
露微眯眼,瞧见她呆呆跪在那儿,眼里一片茫然,撑地的手指不住发颤,并不似作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沉默。
每过一秒,阿拂都感觉心脏被小牙签戳了一下,紧张地揪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露微才平复了语气,缓缓又道,“也罢,多亏你的这份胆量,帮了大忙。”
阿拂又是一阵傻眼。
这到底是在怪她,还是不怪她?
见她仍趴在那儿打着哆嗦,露微伸手一拽,将人拎起来,“教主已解了毒,你待会自行下去领赏吧。”
阿拂依旧哑然。
她的小心脏还在剧烈跌宕起伏,分不清真假。
露微诈完了阿拂,仍有些不放心,毕竟人是她带回寒阙宫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自己难逃辞咎。
但露微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安置阿拂。
她与自己有着一样的经历。
每每思及,便觉如鲠在喉。
露微是前些日子在一处茶摊上碰见阿拂的。
因着她杏色布裙洗的发白,却盖不住少女纯净的一张面庞,就是叫身为女子的露微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这样的相貌,在茶摊上抛头露面,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
露微一行离开后,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踏接着一踏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尖锐的叫喊声、破碎的茶盏砸在地上,原本还一团祥和的茶摊,顷刻间就变了样。
露微立刻折身而返,回到摊前,正巧见那四五个青年人正对着阿拂推推搡搡。
彼时少女柔弱无骨般,眼泪涟涟,似是受不了屈辱,身子一斜,就要往墙上撞去。
那些人自诩江湖正派,却净干些宵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