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这夜睡的并不好,雨声嘈杂,再加上屋外头脚步声纷乱。她知道,定是那大魔头出了什么事,宫人们才会这般慌乱。
其实这也与她并无什么干系,反正她连大魔头的面儿都见不着。因为不管阿拂如何卯足了劲去试探讨好,寒阙宫的宫人们一概与她不甚亲近。
阿拂是在三个月前被青礼失身边的左护法露微带回了寒阙宫。
彼时一群歹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阿拂不堪羞辱,企图撞墙自尽,“恰巧”寒阙宫左护法一众路过。露微当年也是相同境遇,见此情此景,不禁怒从中来,出手将她救下,阿拂也因此顺利混进了寒阙宫。
当然,这都是禾牧白为阿拂准备的精密计划中的小小一环。
而今天,算算日子,正月初八。
好像,挺耳熟的。
是什么日子来着?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的阿拂一把掀开被子,利落地披上外衣,套上绣鞋,顺手将屋门边上立着一把油纸伞捞过来,朝中殿走去。
寒阙宫的教众对她虽然客气疏离,今日却失了章法般,慌慌张张直至阿拂进了中殿也无人阻拦。
一推开沉重的吱嘎作响的木门,就嗅到了浓的散不开的血腥味。阿拂心悬着,虽然害怕的紧,还是闪身进了屋。
方才雨下的大,落了几滴在她的脑门上,猛一激灵,倒叫她忆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魔头伤的很重,但偏是玄衣深深,看不出伤在哪里。
还没等阿拂走近些,青礼失身旁的左膀右臂——森黑和森白,大步一迈,欲将她像扔麻袋一样扔出去。
“等等等等…!”阿拂连忙摆手,想要从二人身隙中钻过去,溜到青礼失身边。
但下一秒,阿拂细白的脖颈上便一左一右架上了两柄长剑。
剑身森冷,寒光凛冽。
阿拂立刻顿住步子,瑟缩紧脑袋,只颤巍巍抬一根手指,指向案前半伏坐的男人。
“或许……教主是中了百草毒……”
青礼失闻言,略微抬起头。
由于失血过多,男人脸色尤为惨白,薄唇显紫黑色。
盯久了才看见他半敞着的衣衫下,从左肩直至胸腹,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除此之外,手腕上,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数不过来。
明明已经冷得在发抖了,大魔头却仍敞着衣裳。
见阿拂一直死死瞧着自个,青礼失心里觉得异样,这才伸手去扯衣领遮挡。
“百草毒……毒性强烈……是一种罕见的剧毒……中毒者,中毒者时而畏寒,时而……惧热……”
少女说的一字一句,语速很慢,听着很是费劲。
阿拂搓搓鼻尖,漂亮的眉头一皱,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慢吞吞往外艰难吐着零碎的字眼。
“书中记载……若想解此毒……须,须……”
须什么来着?
正月里天寒地冻,记性不太好的阿拂却急的满头是汗。
那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沁在少女的额头,有的顺着鬓发滑落,有的则滚在弯弯翘翘的睫毛上,随着她焦躁不安的情绪,一颤一颤。
她这笨脑袋一紧张就会忘词,早知道就事先多背几遍了。
许是阿拂“须”了太久没有下文,大魔头微咳嗽一声,喷出一滩子乌黑的毒血来。
“主子!”
森黑森白二人目瞪如铜铃,慌得手一抖就要抹了阿拂的脖子。
“须龙血红方能解毒!”
对对对,是龙血红。
阿拂长吁一口气,嘴角甚至想勾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
小脑瓜呀小脑瓜,平时吃那么多核桃仁儿,总算没白养你。
龙血红不算名贵,重金即可购得。
森黑望了眼自家主子,见他抬手重重的将唇边血迹拭去,继而颔首,便立刻收剑,疾步出了门,去寻解药。
青礼失咳得胃里翻涌,着实难受,忍着吐意吩咐,“准备沐浴。”
森白领命,剑一收,也消失在殿内。
脖子上那股压迫劲儿刚消失,还没等阿拂乐上一会儿,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卷竹简砸中了脑袋。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难道是自己演的不像穿帮了?
还是背的不熟露馅了?
阿拂不理解。
她捂着脑门,眼里晃着晶莹的泪花,直勾勾瞧向青礼失。
后者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略显尴尬地看了看阿拂身后的青铜烛台。
连枝烛台上雕着栩栩如生的十五样花鸟,烛火摇曳的很是放肆。
阿拂恍然大悟。
原来是大魔头想熄灯,可惜力不从心,手滑了。
于是她很体贴地爬起来,二话不说,准备吹灭……十五盏灯。
青礼失可真有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