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春雨笼罩着天地,黑沉的夜色浸润其中,遥望一股肃杀之气。魏国灯火昏暗,断断续续地点亮殿门前小太监的脸。
因四皇子魏驷上吊自杀昏迷至今,朝会一直拖到今日才开。
室内武将与文官对立,坐镇的将帅都在边境厮杀,加上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对面文官高高在上的表情如同火星子,立马要点燃这边的火药桶。
“说说吧,都想出什么办法了?”魏王坐在上头沉默不语,抚摸印玺箭矢模样的把手。身形笔直如箭,龙袍威严面厉凛眉,全然不显‘被刺杀’受创之态。
文官们有些忌惮,各怀心思,没有马上提及璃妃的事。倒是武将气势汹汹,各自请命支援,同时提出粮草、用度,所需银两不少。文官们这才上前表明魏国需要银两的地方处处都是,该拨的都拨了,“不够,也不知是经了谁的手,这才不够?”
“范良弼!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所修靶场,不知是用什么,花的钱超得更是不少!”
“此乃陛下所旨,每一笔钱都明明白白记着,莫要将黑水抹到陛下身上。”
两人争来争去,魏王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隐秘地瞟了眼身边的陈公公。正准备开口制止,刑部尚书却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奏。”
“讲。”
“之前落网的王石,抄没家财不过所贪十一,臣尽调其姻亲,发现他与一位名为王安的太监为兄弟。但后者被驱逐出宫,因为假冒太监身份。为万贵妃宫中奴婢。”
“混账!”魏王将镇纸往地上一丢,‘咚’一声,百官将头低得更低。
只有一位文官,额间一滴冷汗顺着发梢流过后颈,消失于衣领。他眼珠子乱转,口不择言道,“都说当年万将军是房龄的得力门生,如今一看,确实如此啊——”
此话一出,要落不落的火星子终于一举引爆了武将们脆弱的神经。
抄家伙的、直接上的、拉架的等等,一群人混乱成一团。都对着各自私底下各种情况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从谁跟谁有一腿,到谁家孩子互相打架斗殴,比泼妇骂街还要丑陋。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伫立下侧,对此刻情况都非常惊讶。他们聆听朝堂争执数次,不曾像这次真的乱成一锅粥。
魏王眯起眼,他发现五皇子更多的是不解,仿佛眼前场景早早已被预料。而他身后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太监终于抬头瞟了一眼。
“小孩,低头。”魏诚低声呵斥,“还要你这条命么?”
辛元洲笑了下,乖乖低头。
而此刻,身处上位的魏王知道这些人究竟在吵些什么。房龄与璃妃的关系,曾经编出过无数香艳的话本书册,但对房将军而言,是个污点。若在平时文武相互攻歼,都习惯对方指着痛楚戳,但今日偏偏是房龄的忌日。
偏偏,刑部尚书举察的贪渎,牵扯到最没脑子、冲动、不会记得这个日子的文官。
魏王思绪翻转,眼前总浮现魏驷昏迷在床的脸。
“够了!今日是房将军的忌日,护国良将,哪轮得到你如此污蔑!”魏王知道这是势,正好的时机,文官正好的口不择言,正好的追责,以及
“今日宫中传出谣言,说璃妃刺杀朕。真是好一出荒唐戏码,其兄为国捐躯,如何会做出这种事?不过之前受了不白之冤,身体衰败了而已。”
魏王严厉的目光落在户部尚书身上,皇后的父亲,也是文官们的主心骨。对方心知女儿做错了事,加上魏王以忠君良家亲属相逼,他一个字也不能吭。
这下,关押魏驷的理由便不存在了。
“还有一件事,有关储君之选”魏王的目光经过在场每一位官员,户部、工部尚书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让魏王又不由得想到魏驷。
对方昏迷期间清醒过半刻,在他的手中划出一个数字——
五。
垂首看向底下文官们,魏王想到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家族,至少为了如今两方一致对外,他需要安抚文官,如此——
“陛下立五皇子为储君,但过继在皇后膝下赡养培育。”辛元洲细细将朝上的情况报告给躺在床上吃甜点的傅舍,和坐在床边劝他喝药的陆青尧。
“那他与任秋盈的婚事?”傅舍又吃了块糕点,感觉酥散的水果泥在嘴中化开。
“确定了。”辛元洲站在一边揉腿,在朝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感觉失去了对腿的控制。目光转向陆青尧,“你知道为什么竟然和傅舍预料地丝毫不差。”
傅舍依旧在吃糕点,陆青尧看了他一眼,“不如问,为什么刑部尚书会帮我们。”
“对那个傻子来说,真相比什么都重要。哪里管这背后有什么利益纠葛。”辛元洲翻了个白眼,“只有他们偏要相信他是万氏的人。”
“他们只看他们想看的,因机废言,目光长远。”他冷笑了一声,“不过魏诚能安心成为储君就行,这下我就不会被扯到这里面了。”
也不知道,魏诚和任秋盈感情线的提前,会发生什么蝴蝶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