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巫此时躬身向前行了一礼,“大单于所言甚是,从月氏和东胡那里我们可以掠来美人,可以丰富我们的马羊,可是这些年和汉人的交战,损伤我们的勇士,可得来的汉人就因为有种地的一技之长,还得让他们聚族而居,用也用不来。部族没有扩大,美人没有为我们产下更多的小匈奴,这完全是不划算的。”
大单于知道这是在点他对韩王信部属过于优待呢,大鬼巫在攻伐其他游牧民族这点上有一致性,可在战争思路上未免过于老土,新生代倒是知道汉人的好处,却又过于轻佻,“汉人那是另一码事,这些年接济各帐,哪家没吃过种出来的粮食?也就是种出来的粮食多了,如今你们入关都不稀得抢粮食了,哪知道不过十年前,草原上衣食不继的时候南下那打的可是真草谷。”
冒顿的水平比韩信等人的推测还要高,韩王信的部属被他当做了一个试验品,一个在游牧民族可以控制商业利益流向下的试验品,证明的就是在游牧民族的武力威慑下,是可以制造出有利于游牧民族的商品交换比例的,这个交换比例大概是一块羊皮换三十斤小米,在此基础上,农耕民族也能取得一定的发展,但是匈奴人得到的更多。汉人在匈奴治下是类似羌人、胡人一样的有一定发言人的少数民族,而不是盲目的并入匈奴,尾大不掉。靠着韩王信的部属,匈奴这些年来还招揽了不少兽医之类的高质量人才。
刘盈秉持着技术廉价化的思想大力普及医药知识,当然减少了耕牛战马的不当损失,可是伴随着记录于书籍的技术扩散,对匈奴也起到了不少好处。
“诺查(右谷蠡王)。”
“在。”
“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想去南下,这些日子里不下三万帐的勇士,在座的大家几乎人人有份,都想着南下过一过逍遥日子,我不可能一直压着,但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打吗?”
帐内依然是一片寂静。
冒顿摇摇头,“你们见识的太少了呀。在南边叫汉人之前,他们曾经叫做秦人,秦人之前有个叫做蒙恬的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攻伐我大匈奴,从我父亲手上夺走了河套,杀伤了我匈奴勇士十一万。我即位不久,东攻东胡,西逐月氏,南下取回了河套地,河套丰美,可是南方更加丰美,当初我也曾想过不若南下一场,夺了他们那个什么皇帝位自己坐,使河南北尽成我匈奴的牧马地。可是后来啊,”他指了指韩王信,“我才知道,夺回河套的那一战,根本不是我自己打赢的,而是他们南人出了个混账皇帝,把蒙恬将军杀死,长城守军军心散乱,即便如此,我那次也没能打进关内。”
“到了后来,南边的那个混账皇帝被手底下人推翻了,新皇帝就是韩王信的主子,现在这个皇帝的老爹。白登之围你们是跟着我去了的,我们是围住了汉皇帝不错,但是七天七夜下来也没能把汉皇帝擒住,甚至差点就被他们反包围了。我们的角弓自然是坚韧的,可是没有铁箭甚至破不开汉人的铠甲,我们的骏马神骏非常,可是跨不过汉人建立的城池。这些年来我们没有一次接近吞灭汉人的部族,你们都知道,草原上打仗,一两次,甚至十来次的胜负都是寻常。真正的胜利,只有我们成功灭杀了东胡王的那次,和上次差一点点就灭了月氏,逼得他们不得不逃离我。”
“现在的汉皇帝,是之前那个老皇帝的儿子,我听说,老皇帝也曾经想过向我大匈奴奉送礼物,和亲奉贡,但是这个小皇帝是一只骄傲的羯羊,除了自己的角啥也不信,几次三番想要和我们碰一碰。这只小羊啊,不断地迁徙民众到我大匈奴的边界,为的就是汇聚民力和我们碰一碰。不要小看这只小羊啊,你们都见过火药了,月氏和汉人与我们作战用过,我带着你们去奇袭月氏也用过,那就是这只小羊带着人做出来的。游走的时候,马上的我们不必太担心缓慢的火炮火枪,可是一旦步子慢下来,散开来打草谷的时候遇到冷枪怎么办呢?火枪射的比弓箭更远,比刀子更利。最大的问题是,三担的弓总要健儿才能拉开,可是火枪便是女子也能端起。”
越是善于游击偷袭的人越是要考虑同样的情景下自己怎么做,和吕泽作战时,他看到了火器的好处,和傅宽进行拔点作战时看出了小队火器的缺陷。综合下来的冒顿不认为游牧技术走到了淘汰的日子,毕竟他还没见识过马克沁,可是战术思路需要变化是不言自明的。
“绵羊安敢与虎狼争。”诺查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你的牙齿已经不够锋利了,更不用说在城里,你是看不到子弹从哪里射出的。南边的小皇帝已经在训练女军了,连女军都有,你以为不会让农人变成我们的牧民这样半牧半军吗?”
冒顿看出了刘盈设计的一部分,全民皆兵的民兵制度,也只有汉初这样一个人少地多的时间节点,依靠官方移民的生产建设兵团制度才能完成,边境的补充兵有三个层次,其一是正式的军队守备力量,其二是郡国兵这样的义务兵,包括已服兵役的后备力量,其三就是刘盈准备的官奴,名为官奴,实际上他们是直属领民,刘盈自信待遇上是足以把这些人编制起来的。
氪金几十万贯,氪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全民皆兵制度,考虑到生产需要,这样的后备兵是不能拉出去远征的,但是作为终极的守备力量,让匈奴吃个闷亏不难。火器时代最大的好处就是廉价,三个月的队列命令知识学习,一个月的半脱产射击训练,五十到一百发铅弹保证拿枪的手不抖也就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