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的布鞋,乃至于头上裹的红巾,是妇女会的人带着永宁县各村的妇女孩童一针一线给咱们缝制出来的,咱们吃的菜合肉,是在集市上老百姓们平价卖给咱们的,花的这笔钱还是因为他们本来要白送,咱们遵守纪律死也不肯收的缘故。”
“而清军呢?正如你所说,他们连衣服鞋袜都要自己出钱买,可百姓们会为了一点口粮,便自发地给清军缝衣做鞋吗?百姓们会将自己都吃不上几口的菜蔬瓜果和肉食拿出来,平价卖给清军?怕是藏都来不及吧?”
“就算是商贩那边,红营的集市只收一道税,豪商巨贾卖的东西不会便宜,小商小贩在清廷治下又是各种苛捐杂税抬高了经营的成本,那么他们定下的价格,会比红营的集市里更低吗?怕是得人人疯狂抬价,才有得赚吧?”
“就算抛开贪腐,我们军需采购的成本,也是远远低于清廷治下的清军的采购成本的,所以我们能够统一发放衣装鞋袜、统一修补军备军器,而清军却不可能做到,只能把这个成本转嫁给了底层的将士!”侯俊铖朝着那些训练的火铳手看了看,叹了口气:“只可惜咱们现在缺乏军匠,造些刀枪盔甲都已经勉强了,火铳火炮和许多军器咱们暂时不能自产,军需采购里头,就是这些东西浪费了太多银钱了。”
“会有的,以后都会有的,吴三桂那边不肯放人,大不了咱们自己慢慢练就是!”侯俊铖轻声念叨了一句,看向牛老三,笑道:“所以说,咱们红营的军饷不会像满清那么头疼,再说了,有些压力也好,人嘛,总是得有些压力才能继续往前走,有了困难,才会想办法去解决嘛。”
牛老三点头表示赞同,正要接话,一名护卫忽然跑了过来,递上一封书信,侯俊铖拆开一看,冷笑一声:“吉安那边来了消息,南昌发了文,让他们准备至少四千人左右的粮草和饷银,另外,领军南下的是个绿营参将,名叫何冲。”
“至少四千人……比咱们红营的正选兵还要多了一千人……”牛老三眯了眯眼:“清军还真瞧得起咱们红营啊!”
“确实瞧得起咱们,清军如果是从报官的官绅和湖南得来的情报,对咱们红营的兵力评估估计才一两千人,一口气派了四千人来,是摆出狮子搏兔的架势了!”侯俊铖拍了拍桌子:“吹哨把各部将官教导集合过来吧,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牛老三点点头,当即起身走到将台上,有节奏的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木哨,郁寨主、四脚虎,还有各部标长和教导将训练事宜下放给基层军官,便纷纷赶到侯俊铖身边,正在竹棚里剁着菜的应寨主页赶了过来。
侯俊铖见人到齐了,也没有多废话,将桌上的地图一百八十度旋转,冲向众人:“这张新图你们好好看一看,上面我圈起来的地方,是清军可能进攻的方向和我们需要重点关注的地方,另外我在地图上还标记了一些利于设伏的地方。”
“看不懂的我等会细细跟你们解释,咱们一起讨论讨论,看看我有什么遗漏和疏忽的地方,之后咱们还得实地去勘探一下,这地图还没绘完,指不定有什么不准确的地方需要我们修改计划。”
侯俊铖长出口气,撑着腰说道:“此番南下吉安的清军人数不会少于四千余人,领军的是个绿营参将,那么应该是以绿营为主,人数比我们多,而且都是经历过和吴军大战的兵将,战场经验也比咱们这些新兵蛋子丰富得多,硬碰硬是不可能了。”
“清狗好大的手笔,一口气派了四千多人来,俺一开始猜着清狗最多来个一两千人对付俺们呢!”郁寨主吸了口凉气,猜测道:“或许这四千人也不都是冲着咱们来的,萍乡撤围,夏国相虽然损失不小,但那些败兵残将保卫萍乡还是足够了,高得捷部也还具有一定的战斗力。”
“若是夏国相敢冒一把险,不顾袁州与之对峙的清军,令高得捷部南下奔袭吉安,袁州清军的态势反倒是被动了,要么撤兵收缩防线,要么在短时间内击溃夏国相夺取萍乡,否则必然陷入两面夹击之中,清军应该是顾忌这一点,这四千兵马不仅是来剿咱们,也是来守把吉安的。”
“或许吧,无论如何,若是清军只呆在吉安不动固然是好,但他们若是出击来攻,我们不能拿鸡蛋碰石头,因此此战战法只有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我们要坚壁清野,将我们所控制的村寨全部搬空变成一个广阔的无人区,让清军在县里找不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干净的水,与此同时,各部要挑选兵将组成游击队,与各个村寨中的田兵相互配合,从吉安到石含山,一路上零敲碎打,让清军每前进一步抖不得安生!”
“等清军被我们拖疲拖瘦,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侯俊铖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红营的胃口很大,来多少,吞多少!”
应寨主眉间皱了皱,问道:“侯先生,照老郁分析的,清军还要守卫吉安,出击的兵马最多一半一半,咱们要坚壁清野,把咱们控制下的所有村寨变成无人区,会不会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未虑胜先虑败,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说不定来的清军比四千人多得多呢?或者人家昏了头,就是不要吉安,非要和咱们过不去呢?”侯俊铖微微一笑:“再说了,我也想趁机好好染发红营和百姓们演练一番呢!”
“新兵平日里训练的再好,上了战场也不知能不能发挥出四五成,同样的,预案和计划做的再好,真实施起来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先把问题都暴露出来,咱们才有时间亡羊补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