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故还活着的消息,她瞒了那么久,无一人察觉,若说他今天恰好在,她才带他去,未免有些牵强。所以,她是故意告诉他荣故的事,也是故意让他见着她的这一面。
“庄学究说,你的文章最是会用优美的词藻,可缺了些东西,让我教教你我的法子。”她倚着桥栏,抬头望着天空,“之前我带你去那条巷子,便是第一课,”她转头看向他,“今日便是第二课。”他静静地听着,“第一课告诉你,这天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倘若你想要改变,让这儿变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还需花上许多努力。”他想了想,点点头,“今日是告诉你,政权很可怕。”
“你是说兖王和邕王?”刚才温知归没有明说,但他大致猜出来,温家这大劫与他们有关。
“那个位子有种神奇的魔力,一旦靠近,你就会想要。”温思尔神情清冷,“坐上那个位子更是会改变许多,即使你明白那些朋友没变,但你也知道你变了。爹爹不死,温家军不散,官家心里就有根刺。他怎会不知我温家军战功累累?又怎会不知许多人视我温家军为眼中钉?若想保我们,不封侯,他哪怕是一句边关需要温家军也是可行的……但他没说,什么都没说。”
她用拳头狠狠砸向石桥,他连忙制止,心疼地看着她已冒血的手。
“我知你心里不舒服,但别拿自己身体出气。”齐衡微皱眉头,说道。
“齐衡,”她头一回这样叫他,“带你见我大哥哥,就是把我的命交托给你了。我本想着这是我家的事儿,左右不过我们兄妹二人的性命,可如今扯上了你……”她低头叹了口气,“官家把这侯位给了我,而不是随意拉个宗亲继承,明面上是宠爱我,实则就是不想温家军死而复生……”
“荣故是我挚交好友,即便没有你,我也定是不会出卖他的!”齐衡坚定地说。
“多谢!”她怯怯地抬眸看着他,又一次问:“所以,你还要我吗?”“要的!自然是要的!”他肯定地说,“以后有我护着你,断不会让你再这般费心费力了!”
“嗯。”她点了一下头,说:“元若哥哥。”
“诶。”
两人到约定好的酒楼时,绯衣他们早就到了,正着急上火。这一看到他们郎情妾意地模样,互视一眼,这火终究散了,仅留下一阵叹息。
“姐儿。”绯衣将温思尔扯到一边,“我知你俩互有情愫,但这孤男寡女单独相处这么久,传出去会影响名声!”
“哥儿,”不为也走到齐衡身边,“娘娘催过几回了,这天也不早,可是先回家?”
齐衡想了想,走向温思尔。
“思尔妹妹且等着,我等会尽快让父母上门下聘!”他一本正经地说。“小公爷也别急着下聘。”绯衣连忙说,“我们姑娘身份特殊,应是要齐国公亲自寻殿下问问,估摸着得等殿下赐婚。”
“绯衣姑娘说得有理。”齐衡点点头,“回去我便和爹爹说。”
就此两人各自回府,绯衣给温思尔更完衣,待她上床,准备休息,才开了口:
“前几日官家其实有传过口信来,说着不着急我便给忘了。”她抿抿唇,“小公爷与您的婚事殿下是同意的,但寻思着您刚过及笄就嫁人,显得着急了些,就想着先定亲,待过几年他得了功名,您再嫁。”
“这一等又要好几年……”温思尔嘟囔道,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哪有姑娘家天天想着嫁人的?”绯衣掩唇轻笑,“您放心,小公爷定是您的。”
“男人都不太可信,万一他有了什么妾室、外室,我该如何自处啊!”温思尔不乐意地说。
“他敢!”绯衣立即说,“这官家的旨意,他敢如此不尊重,怕是这齐国公也有一顿受的!”
“说的也是……”她这才放宽心,“你明个儿去宫里帮我回个话,我倒是乐意这样,但今儿你也说让齐国公去殿下那儿求赐婚了,那下旨的事就等他去求了再说。”她偷偷地笑着,“还有不要公开,就偷偷两家下个旨就好,别影响了元若哥哥的名声!”
“我的好姑娘诶!和镇远侯订亲,有什么影响名声的?”她想了想,“莫不是你怕人说他已找好了靠山?”
毕竟国公府是个虚衔,平宁郡主再得宠爱,也不如这个温侯爷。
“是啊!男人不是很在意被人说,女人比自己强吗?”温思尔懵懂地说。“好,我明个儿就进宫。”
绯衣为她捏好被子,这才离去,在门口侯着。
温思尔眼睛一片清冷,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着: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断不可心慈手软!”